大昭十八年,谢枭寒被派到外地做官,云浅溪与儿子谢琤、女儿谢璎随行。
这一年谢枭文十四岁,他没跟着一起走,因快到能下场科考的年纪了,学业不可断。
十四岁不过是个少年,云浅溪不放心将他一人放在家中,本想劳曹家照看,但谢枭文不愿,便托给了黄婉。
当年江彦别高中一甲探花,先进翰林三年,再入户部,如今正三品的户部侍郎,其升官速度令人惊讶,能力可见一斑。
而谢枭文随兄嫂进京,云浅溪摸不准京城各家书院情况,索性将孩子托给了江彦别。
其实她的第一选择是自家小舅舅,毕竟是状元嘛,可惜遭到了小舅舅的拒绝,他说他要陪老婆,没空教孩子!
啧。
云浅溪虽然吐槽他重舅母轻外甥女,但念及他们夫妻错过那么多年的份上,话都说到这了,哪还能再打扰呢?
再说教导个孩子而已,状元跟探花没差。
等小孩真走上了科举路,不必她提,她家小舅舅都会主动来教导的。
就这样,谢枭文开始了去江家上课的日子。
如今得知谢家夫妻要远离京城,黄婉保证,“尽管将小文交予我,在外不必担心京里。”
云浅溪笑道:“有你照顾,再没什么不放心的。”
三日后,他们就撑船走了。
谢枭文跟兄嫂的感情很深。
据师父说,兄长去外地做官是好事,只等攒够资历回来升迁。
他本来以为自己面对离别会很洒脱,但到底高估了自己。
唔,鼻子有点酸。
十五岁的江娴亭亭玉立,见谢枭文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,忍不住上前拽拽他,安慰的话正到嘴边,却忽觉少年的手捉住她的握了上来,有些可怜巴巴的。
“兄嫂走了,侄子跟小侄女也走了。”
“……你先放开。”
江边的风有些寒,可少年的手心却炽热,江娴被这暖意烘的面带粉霞,小声斥道。
两人虽背对着大人,但黄婉一颗心都系在女儿身上,如何发现不得,不由轻咳一声,有些头疼。
但不是担心谢枭文唐突了女儿,正相反,她忧心这小子十四了还未开窍!
那一年丈夫高中探花,志得意满,她也高兴的忘了形,竟未发现自己有了身孕,回乡祭祖路上意外小产伤了身,从此再无怀孕的可能。
丈夫与自己恩爱如旧固然令人欣喜,可无法再给他生育个孩子始终是她的心病。
再有就是女儿的归宿。
她无兄弟撑腰,就怕他们夫妻百年后,她会叫人欺负了。
黄婉便想找个知根知底孩子与女儿做配,当年云浅溪领谢枭文来拜师时,她逐渐有了想法,于是日常谢枭文与女儿接触,她并未阻止。
江娴情窦初开,喜欢上了谢枭文。
偏偏谢枭文心中毫无风花雪月,一心要在读书科举上赢过陶宁。
陶宁是万心儿的儿子。
万心儿如愿嫁给了抢来的那位夫婿。
可惜夫婿止步于举人,多年再无寸进,跟谢枭寒比不得一点。
她心里恼怒,待生了儿子后就开始督促儿子上进,叫他一定考个状元回来。
黄婉听说过陶宁的才名,三文识文,五岁作诗,然而后些年见面却觉得那孩子有些过于单薄,不像长命的样子。
想来是被亲娘逼得,可怜。
那边谢枭文已经哄好自己,露出笑容。
江娴眼里闪过一丝落寞。
转眼过了两月,天气渐渐热起来,谢枭文已经适应了每日住在江家的日子,除却学习,他也会出来游玩。
这日应几个朋友之邀去爬山。
待爬到半坡有亭有水处,几人叫小厮布置了一番,围坐亭中歇息赏景还作诗。
甚是风雅。
然而几轮过后,这些半大少年就开始坚持不住这般仪态了。
有那不正经的说起杂事,例如他娘给他订了亲,他悄摸去瞧过,姑娘生的花容月貌,很是好看。
“可惜十七才能娶她过门,还有一年时间,真真难熬。”
“真好,我娘还没给我说亲呢。”
“……”
伙伴们七嘴八舌的说起对未来妻子的向往,惹得谢枭文好奇,“娶妻,真有那般好?”
最先开口的那人一把揽过他的肩,取笑,“你呀,没开窍!回头我送本好书给你!”
他果然言而有信,隔天就着小厮将书送了来,只是裹的严严实实。
谢枭文一头雾水,但下意识的,还是屏退小厮之后,才将包袱拆开,于是就见书皮上明晃晃的四个大字《春夜风月》
名字有点怪啊,他一无所觉,随手翻了两页,脸色随之变化,从惊愕到不可思议再到爆红一片,将书扔了出去。
“……竟是这种书!”
谢枭文知道朋友们有时会去书舍买些不正经的书,却从没了解过,万万想不到里面都是些这样的内容。
不堪入目!
他暗暗唾弃,然后磨墨铺纸,以练字写文静心,不想越写心越乱,微微摇晃的烛火里似乎化作了姑娘的模样,只是甚为模糊。
“……睡觉!”
恼火的谢枭文喊小厮打水洗漱,跳上床扯了被子蒙头就睡。
夜里,那姑娘的样子清晰无比的显露在他眼前,俏生生的笑,好看极了。
清晨,谢枭文换掉湿凉一片的裤子,躺在床上闭了闭眼,半晌念出一个名字,“江……娴”
出现在他梦里的是掉了牙捂着嘴的江娴,是拿书卷轻敲他脑袋的江娴,是模仿他笔迹帮他罚抄的江娴,是放下身段陪他爬树的江娴,是……依偎在他怀中喊相公的江娴。
他喜欢她。
谢枭文从来都是个有冲劲的少年,他明白自己的心意后,立马传信给大姐与兄长,请他们替自己与江娴定亲。
谢枭寒那边过不来,便交于谢云英来办。
谢云英夫妻上京,登了江家门。
黄婉是乐见其成,但江大人的脸色就很好看了。
他就那么一个女儿,独苗苗养在膝下,忽然就叫学生这头猪给啃了?
肉疼!
他当年就说这小子不是好人!
媳妇还怪他防着。
再如何吐槽,孩子们郎情妾意的又知根知底,江大人到底还是同意了,只是与学生约定,“娴儿乃我独女,我想多留她几年,先定亲,待你考中举人后再办婚事吧。”
谢枭文斩钉截铁,“三年后必中进士!”
江彦别敲他脑袋,“好志气,望不是大话。”
回头他想想还是有些气不顺,便书信给谢枭寒问谢枭文是他弟弟,如今却做了他江某人的女婿,不知谢大人要称呼江某人为何?
半月后收到回信,其中只有四个大字,“各论各的。”
江彦别捏拳,“哼,一样的臭脾气!”
虽是骂,但却比从前更用心的教导了。
三年后,即大昭二十一年,谢枭寒调回京,官升一级,从此在京城安家,同时新一轮的春闱开启。
在曾经的状元与探花的双重教导下,十七岁的谢枭文成了年纪轻轻的状元,人皆言有曹明旭大人年少风采。
当年六月,江家嫁女。
后,多年恩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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