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延儒没回宜兴去,就在苏州住了下来,日日有约夜夜有酒,日子过得别提多快活。
可一晃两日过去,他也没听仆从禀报说有人寻过自己,正是纳闷,这杨嗣昌难道不该来见见自己,求求自己么?
难道他以为筹个粮是这么简单的事儿?
周延儒有些奇怪,也有些坐不住,吩咐仆从去将张浦请来。
前脚刚吩咐完,周延儒就见这仆从又转了回来。
“怎么了?”周延儒朝外看了一眼,“张浦来了?”
仆从摇了摇头,“不是,不过是有客求见老爷。”
周延儒心中一喜,定是杨嗣昌,果然他还是忍不住来寻自己了。
“请进来吧!”周延儒故作正经得坐了下来,等了片刻,就见外面一个人脚步匆匆朝自己走来,一边走一边还大声嚷着:
“唉哟,玉绳啊,你怎么还坐在这里,当真是一点也不着急吗?”
“伯衡,怎么是你?你怎么也来苏州了?”
来人不是张浦,也不是杨嗣昌,而是周延儒的好友冯铨。
冯铨在天启五年入内阁,后因为谄事魏忠贤,而被崇祯帝罢免,一心想着要复职。
原本想着要依靠周延儒,可没想到周延儒自身难保,被贬官回家,此后,二人便怀揣着同样的理想而走动。
周延儒看着冯铨,能让他如此激动,难不成是因为复职的事?
“发生什么事了?”周延儒拉着冯铨坐下,又递上了一盏茶,“慢慢说。”
冯铨接过茶盏没喝,急急开口道:“杨嗣昌来了江南你可知道?”
“知道啊!”
“他来做什么你知道吗?”
“知道,筹粮啊!”
冯铨愣了一下,凑近了几步,又问,“那你知不知道,陛下有意换了内阁的阁臣,甚至包括,首辅?”
“什么?”
周延儒大惊失色,伸手拽了冯铨的胳膊,力气大得让冯铨手中茶水都泼了些出来。
“是谁同你说的?”周延儒问道:“是杨嗣昌?”
冯铨将茶盏放下,甩了甩手上水渍,“怎么可能是杨嗣昌?”
“那你是如何得知?”
冯铨“嘿”了一声,“杨嗣昌又不是一个人来的江南,他可带着人呢,他们虽然是京城来的,可现在什么光景,来了这儿眼睛都直了,我花了些银子,请几个随行官员在得月楼吃了几顿饭,酒喝多了,总能套出些话来。”
这些话,可不该是几个随行官员能知道的,也就冯铨这个傻子这么以为。
没有杨嗣昌的授意,冯铨恐怕都请不到那几个人。
可杨嗣昌透露这些话来,是什么意思?
而这些话,又是真是假?
冯铨见周延儒皱着眉头不说话,叹了一声道:“我知道你也怀疑此事真假,我也怀疑过,可要是真的呢?”
“真的又怎么样?”周延儒问道。
“江南被贬的可不知你我二人,没被贬想要再升一升的,也多的是,眼下可都知道朝廷缺钱缺粮,那钱谦益既然可以花钱买命,那他们为什么不能花钱买个文渊阁的位子?”
冯铨见周延儒还是不言语,又道:“就算是假的又怎么样,咱们主动些,在陛下面前卖个好,也好叫陛下记起咱们来,是不是这个理?”
是这个理,可总觉得有些不甘心啊!
况且,此前和张浦他们也商议好了,是要等,等着杨嗣昌碰壁了之后再出手相助,眼下若就这么送上门去,也显得过于掉价了些。
“可张浦那里...”
“哎呦,”冯铨一巴掌拍在椅子扶手上,“玉绳啊,你就是这样温体仁才骑到了你的头上,你也不想想,复社他们要的是什么,他们也不过是想让陛下认可他们,不再追着他们打压罢了,我可得到消息,张浦已经给杨嗣昌递了拜帖了,你可别被人骗了还替人数钱呐!”
“此事当真?”周延儒大惊失色,抓着冯铨的胳膊问道。
“自然是真的,还能有假,我的人可在杨嗣昌驿馆外面候着呢!”冯铨说这话的时候,眼神有些闪躲,可周延儒心绪不定,并没有注意到,耳中只听到“张浦去见杨嗣昌了”这件事。
“别想了,快,递个帖子,咱们也去见见这位内阁大学士!”
周延儒若是能一个人静下来想想清楚,便会理出个头绪来,或者让人去打听,那张浦是不是真就上了杨嗣昌的门。
可有冯铨在旁大呼小叫、上蹿下跳的,他心中也急切起来,觉得要真不赶紧去拜访一番,这文渊阁的名额就同自己无缘了一样。
可真有内阁人员变动这事吗?
陛下真就要将首辅换了吗?
此时此刻,他已经无法分神细想。
他只想着,这个机会万不能被别人拿去,他要做这个领头人,号召江南富绅捐出粮食,让陛下看到自己的一片忠心!
.......
天愈发得冷了起来,一早北风吹着吹着,居然吹下了雪粒子,半个时辰后,一场大雪就纷纷扬扬下了起来,很快整个北京城便被笼罩在了一片白茫茫之中。
朱由检看了一眼殿外还在飘着的大雪,一面感叹:幸好庄子都是现成的,流民也都安置好了,要不然,指不定要死多少人。
想着,朱由检又看向手中折子,这几日天冷,朱慈烺也受了些风寒,他自然不好意思让一个生了病的孩子替自己打工,只好嘱咐着他好好休息,自己则重新批阅起了折子。
“杨嗣昌动作挺快呀!”
手中正是杨嗣昌写来禀报粮食筹措情况的奏折,写明目前筹措到了粮食数量、种类,以及有多少已经分批运去了济南,所有明细一清二楚,更附上了捐粮的江南世家的氏族名字。
“多半是那些世家要求的,出了钱,也得刷一波存在感!”
朱由检心情甚好,哼着小曲儿继续批折子,想着今日是去皇后宫中睡呢,还是去田礼妃宫中睡呢?
好像袁贵妃,不对,现在还是袁淑妃,也很是得崇祯帝的宠爱,要不,今夜去袁淑妃宫里吧!
唉,这才是皇帝该过的日子呀!
朱由检笑容渐深,想着手中折子怎么这么多呀,没完没了似的。
“陛下,陛下——”
朱由检放下折子,朝外头看去,一个小太监满面凝重得跑来跪在地上,“陛下,谷城急报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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