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恒咬着牙一言不发,也不肯接顾楠手里的纸和笔。
顾夫人急得捏紧了帕子,急得恨不能上去捶谢恒几拳。
淮阳郡主阴恻恻看了顾楠一眼。
今日绝对不能让顾楠和离,否则谢家就真的身败名裂了。
“张妈妈。”
张妈妈凑到跟前,她低声耳语几句。
张妈妈出去,很快就回来了,手里捧着一套衣裳,亲自服侍淮阳郡主穿上。
顾楠看得瞳孔微缩,狠狠攥住了手心。
顾氏族人也都脸色大变。
淮阳郡主竟然直接往身上套了一身死人装殓才穿的寿衣。
她扯了扯衣襟,一脸悲痛地掩面痛哭。
“顾氏,我和恒儿都是真心向你道歉,也答应你将孟氏和瑞哥儿送走。
你还不肯罢休,显然心中余怒未消,大抵是觉得我们道歉的诚意不足。
如今我把寿衣都穿好了,你若是还执意和离,我便以死谢罪,就当你们给我送终了。
怎么做,你自己选吧。”
说罢,直接往地上一躺,一副等待被装殓的死人模样。
谢恒脸色大变,扑通跪在淮阳郡主身边,看着顾楠的目光泛着火星子。
“成亲多年,我母亲从未刻薄过你,你也向来善良,怎么能眼睁睁看着我母亲以死恳求你?”
这哪里是恳求,分明就是以死相逼。
再说淮阳郡主为什么没刻薄过她,那是因为她花着自己的嫁妆银子,没脸刻薄她。
自从她重生后不愿意再吃亏,淮阳郡主看她的眼神一日比一日阴沉。
谢恒怎么能有脸说出没刻薄过四个字来?
顾楠气得浑身发抖。
顾夫人慌乱地站起来,又气又急,指着淮阳郡主的手直哆嗦。
“你堂堂郡主,怎么能做出这样不要脸的行为?你这哪是求我女儿不和离?
你这是要活生生逼死我女儿啊。”
一旦女儿传出去逼得婆婆穿上寿衣祈求的恶名,即便是和离,女儿也没办法在这世上活下去了。
淮阳郡主也不睁眼,直挺挺躺着。
“要么今日顾氏跟我们回侯府,要么你们顾家用一副棺材把我抬出去。
我是先帝钦封的郡主,真把我抬出去,我看你们顾氏一族如何交代。”
顾夫人性子懦弱,本就不擅长与人吵架,此刻又气又急,眼前发黑,险些气晕过去。
“母亲。”
常氏连忙扶顾夫人坐下,一脸担忧。
顾夫人靠在她身上哭成泪人,“欺人太甚,欺人太甚啊。”
常氏气得破口大骂,“郡主的心可真歹毒啊,我们顾家是平头百姓不假,不如你们谢家有权有势。
泥人尚有三分土性,真把我们逼急了,大不了大家鱼死网破。”
顾氏族人神色凝重。
他们虽然生气,却也因为淮阳郡主这突如其来的一招而投鼠忌器。
他们怕和离没谈成,真要把淮阳郡主逼出好歹,顾楠以后在顾家的日子更艰难不说。
淮阳郡主毕竟是郡主,真要出了事,整个顾氏一族都难逃责任。
顾三叔公低声劝顾楠。
“楠姐儿,叔公知道你心里苦,可......”
可他不能真的为了顾楠和离,将整个顾氏一族都搭上。
“真不能退一步吗?”
顾楠死死咬着牙关,心中翻涌着无边的恨意与怒火,将她一双眸子灼得更加透亮。
她不怨三叔公的退却,毕竟族人已经为她奋力争取。
要怨要恨只能恨淮阳郡主和谢恒的无耻至极。
都到了这一步,她死也不能退。
“谢恒,若要人不知,除非己莫为,我父兄去世后,你们就谋划着夺我顾家财产。
你们计划孟氏和谢瑞接进府里,孟氏做平妻,谢瑞过到我名下做嫡子,以便顺利继承我名下所有财产。
为了你心爱的孟氏和谢瑞,你不惜在圆房宴那日,指使府里的长顺媳妇给我下药,意图陷害我,拿捏我。
上天怜我,让我躲过一劫,自那日起,我便知道了。”
余光看到母亲因为自己的话心疼地哭成了泪人,她压下心中酸涩。
若不是为了和离,她又何尝在亲人面前揭开自己曾经历的那些龌龊。
她冷着脸上前一步,指着谢恒,一字一句,字字泣血。
“你,谢恒,就是一个自私自利,宠妾灭妻的畜生。”
在场所有人脸色都变了。
尤其是谢家的族老们,他们虽然觉得谢恒未婚生子过于荒唐,但也没太多苛责谢恒。
男人嘛,管不住裤裆里那二两也是常有的事。
但宠妾灭妻的性质可就不同了。
正妻是当家主母,是家族的门面,妾不过是用来解闷的玩意儿。
不管男人有多少妾,都不能动摇正妻的地位。
越是讲究的勋贵世家,越是不允许宠妾灭妻的事发生,轻则败坏家族名声,重则动摇家族根基。
一时间谢氏族老看着谢恒的目光充满了失望。
甚至还有族老掩面嘀咕:“丢人,丢人啊。”
谢恒黑着脸死死盯着顾楠,眼底一片阴鸷。
“宠妾灭妻?你为了和离竟然给我冠上如此狠的罪名?无凭无据,你怎么能随意指责我宠妾灭妻。”
长顺媳妇已经被烧死在那场大火里,他笃定顾楠没有任何证据。
“谁说无凭无据?奴婢便是证人。”
门外忽然传来一道急切的声音。
一个瘦削的身影,穿着一身布衣,冲进门便跪在地上。
“奴婢正是文昌侯府的长顺媳妇,当日世子威逼奴婢在世子夫人的吃食中下药。
事情被世子夫人戳穿后,世子心狠手辣,故意让奴婢丈夫放火灭口。
若非世子夫人警醒,奴婢早就被那把火烧死了。”
长顺媳妇充满恨意地看着谢恒,声音凄厉。
“奴婢可以作证,世子就是宠妾灭妻。”
谢恒看着长顺媳妇,满目错愕,犹如见了鬼一般。
躺着装死人的淮阳郡主一骨碌坐了起来,也装不下去了。
“你个贱婢,敢污蔑主子,给我拖下去打死。”
长顺媳妇:“奴婢所说句句属实,便是到了御史台,奴婢也敢再说一遍。”
顾青鸿板着小脸向顾家族老们作揖,声音虽稚嫩却无比坚定。
“各位族老,叔伯大爷,姑母在谢家受诸般委屈,若作为娘家人,还是不管不问,任由她委曲求全,那我顾氏别的嫁出去的姑娘岂不是任由婆家欺凌?
文昌侯府如此欺辱我姑母,我姑母必定要与谢家和离。
宠妾灭妻,杀人灭口啊,姑母再不和离,可能就真的要丧命了。
还请各位长辈与我们一起前往御史台,请求御史大人来判我姑母和离。”
小小年纪,说话却有条有理。
在场的顾氏族人个个动容,都是有女儿的人,谁愿意女儿嫁出去被婆家欺凌?
“走,我们去御史台分说,别说御史台,既有冤屈,便是陛下面前登闻鼓也是敲得。”
顾氏族人涌动。
顾夫人激动地站了起来,死死攥住了顾楠的手。
淮阳郡主见状,不由慌了,狠狠闭了闭眼,咬牙道:“恒儿,写和离书。”
“母亲!”谢恒气急败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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