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刻的大明朝堂,依然是一片相对纯净之地,忠孝之气盖过一切私欲算计。
这是一个国家初创,群臣竭诚报效的年代。
朱允熥那字字句句的详细叙述,触动了在场每一位官员的心弦,许多人感动得热泪盈眶。
刘三吾望向朱允熥,内心五味杂陈,复杂的情感让他哑口无言,无以应对。
朱允熥见刘三吾欲言又止的模样,冷冷一笑。
随后连退几步,脸上却已写满了哀伤。
“各位大明臣子,你们或许以为我只是个好战的亲王,担心我身为皇族,会驱使大明如同昔日强汉那般,走向穷兵黩武的歧途,但你们不知道……”
“你们不知道,在我心里,早已铭记着各位对大明江山,对我朱家的忠心与辛劳。”
此时此刻,朱允熥仿佛成了那蒙冤的窦娥,身形晃晃悠悠。
一旁的刘远和陶庆连忙上前,扶住了他。
“三爷。”
“殿下何必如此……”
陶庆满脸挣扎,眉头紧锁得快要拧成了一个结。
刘远则是怒气冲天,眼神如同利剑,直刺向那一排排大臣。
而在他们背后,端坐如山的朱标,一侧身靠在圆椅上,嘴角不经意间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。
他那只原本闲适地搁在鼻子下的右手,再次轻轻搭在扶手上,有一搭没一搭地虚空敲打着。
真有趣。
这小子现在居然这么有趣了。
望着自己儿子这番举动,朱标心头涌上一股五味杂陈的情绪。
朱标眼角余光,悄然扫过那些跪倒在地的监生。
寒窗苦读十几载,怎会如此不开窍。
这边,朱允熥长叹一声,轻轻推开刘远和陶庆的扶持,目光锁定在那群脸涨得通红的官员身上,重重一叹。
“列位大人似乎只觉本王偏爱武人,却未料本王更懂诸位忠心孝行。本王……”
“淮西郡王。”
“殿下恕罪。”
“微臣冒犯了……”
几声呼喊,几个官员已是一甩袍袖,扑通跪倒,连声认错。
“殿下,臣等知罪。”
“臣罪该万死。”
“……”
一时间,仿佛平静的湖面被投下石子,激起层层涟漪,所有官员无一例外,尽数跪下。
刘三吾嘴唇哆嗦着,最终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,缓缓屈膝。
“我大明皇孙封藩淮西,德行深厚,性情纯孝,能得仁臣辅佐,实为我大明之贤王。”
“臣等昔日有眼无珠,罪不容诛,今特求郡王宽宏大量,饶恕我们这一遭。”
这些平日里准备好的说辞,搭配自己今天的演技,终让这帮臣子心悦诚服,朱允熥总算舒畅地吐出一口闷气。
“都起来吧,你们都是大明的栋梁,跪一个尚未加冠的孩子,实在太过折损他了。”
一直靠着椅子上的朱标,此刻总算起身。
“太子殿下宽厚仁爱,郡王殿下纯真孝顺,真是国家之大幸啊。”
当朱标发话后,那些被朱允熥精准无误地回忆起仕途经历而震惊的官员们,感动之余,纷纷高声应和。
接着,众人恭敬地起身行礼。
此时,朱标已踱步至朱允熥面前,深邃的目光静静地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。
朱允熥心头不由得一颤,这眼神似乎藏着别的意味呢。
转眼望去,朱标正站在刘三吾等重臣身前。
“今日之事,我已尽知,那些学子年轻气盛,不慎触法,而你们作为大明朝的栋梁,心系国家,庇护后进,此乃情理所在。”
太子爷语气沉稳,一字一顿,给发生在西安门前的事件定了性。
在场官员并未有过失,他们仅仅是想提携后进的读书人罢了。
可国子监内的100多名监生,确实违法了。
刘三吾抬起头,正欲向太子爷开口求情,
却被朱标抬手制止:“我知道你们担心大明陷入穷兵黩武,害怕重蹈强汉覆辙,忧虑藩镇之乱再现。”
“可我们大明朱家,向来不论文武,只论才能,相信你们今日已有所领悟。”
言毕,朱标左手叉腰,右手拇指摩挲着白玉扳指,卷起袖子轻轻一挥,眼神平和地掠过每一位官员。
此刻,朱标心中暗自庆幸,那个愣头青儿子的行为,连他都感到意外惊喜。
一个能记住这么多官员背景的皇室子孙,谁还敢说他是好战分子,意图滥用武力呢?
更不用说,在场大多数官员从未与朱允熥谋面,而他竟能一一认出并了解他们的身份。
仅凭这一点,就足以说明了很多问题。
朱标心中感慨万千,顺势利用这一点,继续敲打官员们。
“臣等犹如井底之蛙,不识泰山,不明是非,差点铸成大错,今日已知过,还望太子殿下降罪。”
朱标摆摆手,微笑道:“哪里话,你们也是辅佐国家的忠臣,心向大明罢了。”
其实,朱标本就没打算严惩这些官员,如今朝廷刚趋于稳定,上下需要休养生息,只要朝臣不触及底线,他并不打算追究今日之事。
可那些国子监监生……
朱标的面色变得凝重起来。
刘三吾敏锐地捕捉到朱标情绪的波动,连忙开口缓和气氛:“太子殿下,这些监生们其实也是心系大明江山,今天虽然行事有些鲁莽冲动,但……”
“但国法无情,不容任何人轻视挑战。”
朱标猛地提高声音,打断了刘三吾,淡淡的目光掠过对方。
随即,他迈步走向章彬等一群国子监学生。
望着那些依旧昏迷不醒,还有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的学生们,朱标发出一声冷哼。
“淮西郡王今天说的没错,你们违反了律法。”
“但你们的过错远不止于此。”
朱标锐利的目光扫过上百名监生,最终停留在领头的国子监四大才子身上。
真是愚蠢至极。
朱标沉声强调:“皇家无私情,更改封地无论是哪里,都是大明政治决策的一部分。我们朱家不论文武,圣贤之后也会去边疆艰苦之地历练。”
太子爹爹这是要教训这群热血冲头的监生了。
一旁的朱允熥看得真切。
当他听见朱标将改封郡国之事定性为国家政务时,就明白这是要结合朱元璋当年对天下读书人的训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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