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这这这,”
一激动,刘卫民又开始满屋子的转圈圈,
“那那那,那不是,不是,真的都收吗?那冻白菜也收?”
他是真的被这个消息砸的,有点找不着北了,这好事这么实成的又砸在他头上了?
“那玩意儿,城里人也能看上?”
“那说没说下回啥时候来啊?”
“咱们屯那山货还有多少没卖的?下回来人家收啥啊?”
......
其他人方才也是不敢相信,这会儿倒是镇定多了,
“哈哈,这回咱们指定能过个好年了。”
“可不,这下咱们屯真要在公社出名了,”
“是啊,他们还叽叽歪歪的说这说那的,光眼气咱们,酸叽,我看这回他们还说啥?”
“说啥?还好意思说啥了?自打交公粮之后,他们愁还愁不过来呢,哪还有心思酸叽别人?听说啊,好几个屯子,那分到手的粮食都没有往年的一半,把那苞米瓠子都一起搅碎了不说,还掺的苞米杆子呢,”
刘三爷叹气,
“哎,前两天我去办事,也看见了,那一个个愁眉苦脸的,本来想着今年夏天,还跟着咱们卖菜换了些钱,今年能过个好年,谁知道,这一场雨下来,全泡汤了。
现在他们就是拿着钱,也买不着粮食了。”
“咋了三爷,外面粮食涨价了?”
“不说涨不涨价,都是老农民的,谁能整着那粮票吧?”
这倒也是,村民们家里要是真的粮食不够,大部分时候在村里都是能解决的,不是跟左邻右舍换,就是从村里换,不管是用钱还是工分,总归是方便得多的。
至于那稀罕的粮票,他们还真没有,有人几乎都没见过,在他们印象里,那稀罕东西,都是在城里上班的人才发的,像他们这样的泥腿子,跟城里人那是有着明显的分别的。
“也是,咱们农村都缺粮,城里能好到哪儿去。”
刘卫民没理会他们的愁眉苦脸,这会儿还兴奋着,想事情也乐观,
“嗨,别想那么多,这都是亲戚,你一把我一把,拉扯着,咋都能活了。
再说,这事要是成了,他们再过来,咱们也打听打听京城那边的情况。
没听说吗,他们都是天南海北的跑,说不准就碰上什么机会,咋不都比咱们在这小屯里知道的多?
到时候咱们跟他们好好说说,看能不能让他们帮帮忙,现在又不是前几年那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,活人咋还能让尿憋死了?”
话是这么说,几个人互相看看,虽然不说什么,心里也思绪万分。
刘爱国回过神来,看了眼门外的人影,
“那这些,我就按照咱们之前商量好的分?”
之前商量好的是,双方各自的利润都要拿出一成,刘家屯交给公社,方平那边交给单位。
再各自拿出一成给简单这个牵头人。
最后再拿出一成,作为村里的公费,日后村里孤寡老人的生活费用,或者村里的房屋,教室,等等,或者留着应急。
其实这是早就该有的,只是刘家屯一直穷,也就这两年弄起了蔬菜才算是好了一点,他们商量着,借这个机会,把村里该有的都准备起来,规矩什么的也是一样。
刚开始商量的时候,像是刘卫民这样习惯了大公无私的,还不好意思,觉得这是克扣了乡亲们的钱,还是几个人劝了半天,他才勉强想通这合作社和私人交易的区别。
刘爱国还不忘借机教育他,
“这也就是跟合作社,不然从个人手里收,虽然能比供销社高,但是也不可能给这么高就是了。”
刘卫民知道自己脑子转得慢,不明白的就他们说啥他就听着,尤其是这个话题,他自觉没有发言权,就不自不出声。
村里卖山货的60户左右,多多少少的,平均一家也卖了300多斤。
要说粮食,要是这个数量,那是不少。
但是他们卖的都是硬壳的山货,一麻袋就100多斤,带壳300多斤还真就不多,那一个收山下来,凡是有壮劳力的人家,谁家不背回来个千八百斤的?
“20830斤,一共卖了1666.4,去掉三成,剩下的七成,一斤合5分6一斤,”
刘爱国的话没说完,刘卫民就摆手,
“还有个事啊,小简又找我了,那一成,她不要,说,要是咱们实在抹不开,就都分给村里的老人吧。”
刘爱国停下动作,看看旁边的几个老人,
“二叔,三叔,五大爷,你们看这事?”
村里这些人,老的少的,跟简单关系最好的,也就刘三爷一家,这屋里几个人最了解她的自然也就是刘三爷这个小老头了。
想想,笑了笑,
“呵呵,我就说,那不是她的性格。
算了,不要就不要吧,我估计啊,这事她愿意管,也是看乡亲们的日子太苦了,实在看不下去眼了,她也确实不差这点东西。”
刘卫民想到她家那一大盆全是肉的菜,那全是苞米面还带着甜味儿的大饼子,摸摸还饱着的肚子,
“她是不缺吃的,唉!”
刘爱国看看几个人,
“行,那这样的话,分钱这也没有啥变化,那我就按算好的分了?”
“刚才说合下来是多少,5分6是不是?”
刘二爷点着拐杖,
“那就这么的,那一成单独放着,村里那几个没人管的老头老太太,还有那两个没人管的孩子,平时你们就多看看。
咱们村一共就这么大,人家小简这非亲非故的,都出钱了,这不是把东西都给喂到嘴边了,那出力上咱们村这么多人可不能再让人落下,都拉拔一把,不就过来了。”
“行,好嘞,那我就开门开始算账啦?”
外面的村民次次哈哈的,也不怕冷,一直站在外面等着,身上都落了厚厚的一层雪,看着门开了,顿时就一拥而上。
“村长,是不是要分钱了?”
“你们,”
刘卫民心里清楚,都穷怕了,冷不丁的有个这好事,他们心里都没有底。
看着一个个八尺高的汉子,穿着单薄的衣服,抄着袖子,冻的次次哈哈的,看着刘卫民那目光满是期冀,看的刘卫民心里发酸,
“行了,都进来吧,这得亏是天还没大冷,要不得,你说说你们呢得冻成啥样,啊?就着急这一晚上了?”
一群大老爷们冻的嘴都木了,呲着牙,
“村,村长,这不是着急吗?”
“嘿嘿!卫民哥,我们在家也坐不住,还不如在这等着,离得近点,有啥事,也能早点知道信儿不是?”
本就不大的屋子,呼啦啦的进来一群人,顿时就拥挤起来,不说暖和,能站稳,听清,就是不错的了。
“行了行了,想分钱是不?
排队,一个个来,先在这边对对数量啊,数对了,再来我这边签字领钱。
谁要是不清楚的,就赶紧回去找知道的人过来,别给我整那秃噜反账的事,你们着急,我也着急,这一大把钱放我手里,还都不是我的,我也眼红,待会我就更舍不得了。”
“哈哈!”
“哈哈哈!”
顿时就引起一阵大笑,一旁的几个老头也乐的胡子直颤,
“这小子!”
就算是按一斤5分6,一家按平均的300斤算,这也是16块8毛呢,城里工厂的普通工人一个月也就25,26块的工资,这300斤,两个麻袋,最多三个麻袋,可能也就是一家收山一天的收获。
一天换了工人大半个月的工资,这个数自,就是刘卫民他们也是眉开眼笑的,他们忙乎一年到头,也就是那特别认干,家里劳动力多的的家庭,平时基本都是拿满工分的那种,才能拿到这么多的钱。
就是刘卫民家,四个大人都是劳动力,一年到头也就将将能分这些钱。
前面刚拿到钱的村民还在那发呆呢,
“爱国,你是不是算错了?”
钱谁都喜欢,但是这些没有被繁华迷花了眼的淳朴农民,还是很老实的,拿着从来没拿过的大团结,那手都直哆嗦,
“你这,咋给我这么多钱?”
村里人读过书的少,会算账的更少,刘爱国就一句一句的给解释,
“二柱哥,你看啊,你家是卖了610斤,有核桃,和榛子,是不是?”
“哎对对,还有一些板栗和松子,前些日子都换给小简知青了,”
“你看啊二柱哥,今天收的这些山货啊,都是一个价,5分6一斤,610斤,就是34块毛6,没错,都是你家的。”
“多少?”
“几分钱一斤?”
就像一滴凉水滴到了热油里,屋里的人顿时就沸腾了,
“村长,是5分多一斤吗?”
“是不是算错了呀,这玩意儿咋能有这么贵啊?”
刘卫民几个也不确定下次是什么行情,这要是让他们知道他们是按8分一斤结算的是不是得疯,但是还是先把预防针打了,
“我知道,大家伙在供销社卖啊,都是2分,最多3分,我们联系这个啊,也就是想让大家多换几个钱。
今天也是因为第一次,人家为了表示诚意,所以给的价格高。
下回再来,人家就的按着那边的行情来,咋也不能赔钱不是?”
周围又是一阵哄笑,不过,笑着笑着,就掺杂着越来越多的啜泣,哽咽,有人直接就红了眼圈,甚至直接落泪了。
室内一时间安静下来。
雪下到下午,天色暗下来,还没有要停下来的趋势,不过这屋里的温度,可是明显的降下来不少,程锐烧火墙的次数都多了不少。
又一次把柴禾骚劲火墙灶口,程锐连跑带颠的拖鞋上炕,狠狠的打了个冷战,把棉袄脱下来放到炕边,搓搓手,直接放到炕上热乎着,
“真是降温了,咱们这么烧都不热乎。
外面这雪可真是不小,姐,就这么下,明天早上肯定能堆雪人了吧?”
简单看了一眼窗外,可不是吗?院子里已经是厚厚的了。
这个雪量,要是放在后世的东北,妥妥的第一时间就封闭高速路的架势。
只是,现在这个路况,她不禁有些担心盛知远他们那辆车了,不过这是刚下雪的第一天,还没到路面结冰打滑的程度,倒也还能放下一点心来。
不过,北风呼呼声传进来,简单皱眉看了一眼炕边两个孩子的旧棉袄,猛的一拍脑袋,就说忘了什么事,当即就下地穿鞋,
“小锐,走走走,咱俩去取棉袄去,我都给忘了。”
“啊?”
程锐看了眼外面的大雪,蹭蹭两下就下了地,
“哎,好嘞姐,我去背背篓。
你穿上那棉大衣,戴好帽子啊,外面下雪呢。”
程安跟着下地,坐在炕边看着简单武装,还叮嘱着,
“姐,你是不是有那个带帮的棉鞋,穿那个吧!外面那么大雪,都得往鞋里灌。
棉手捂子呢?”
按着两个孩子的叮嘱,简单把自己包成了一个球,
“行了,快走吧,一会儿我就捂出汗了。”
她也不能说啥,两个孩子现在跟管家婆似的,看她看的那叫一个细心啊,她倒是不冷,也不想跟他们争论,还不如就顺了他们的意,也让他们放心。
“小安,你啥也别干,歇着啊,我们一会儿就回来。”
姐俩背着背篓顶着雪出了门。
下雪和下雨不一样,东北人尤其了解,鹅毛大雪是好多孩子的乐趣,程锐还是个孩子,自然也有这玩的心思。
在西北的时候,那也是整天在外面跑的,现在倒是像个小大人似的,整天围着简单身边干这个干那个,又好似伺候受伤的程安,生生的把自己那点兴趣压在心底。
刚看见下雪时候,他眼里的兴奋,简单也不是没看出来。
心里也知道这段时间这孩子是憋的狠了,这一出来,真的就是撒欢了。
说实话,简单还是有些心酸的,孩子突然间懂事,长大,那都是事逼的。
一个没注意,孩子就已经在雪地里打滚了,听那清脆的笑声,也知道心情很好。
简单暗暗自责,这段时间对这孩子的关注实在是太少,他太懂事,让她还真的就把他当成了一个小大人,真的忽略了他还是一个刚过十岁,父母不在身边,弟弟受伤,自己明明伤心,却又努力撑着的孩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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