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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二章 突发恶疾


冬雪频频,昼长夜短,几个黑衣侍卫步履匆匆的跑进安王府,一边跺着脚下积雪,一边嚷着:

“快回禀殿下,出大事了。”

几个侍卫手忙脚乱的比划着,管家见那几人七嘴八舌,一句话好似舌头打了结一样,白眼一翻,便直接将人拎去了殿下房里。

那是一间大方端正的寝卧,入口处放了一张六扇仕女湘水织绣折叠屏风,屋内架了好几个炭盆,火焰簌簌燃烧着,烧的房内温如春阳。

宋兰亭起是起了,仍旧赖在被窝里,依偎在枕上看新出的戏本子。

自从被户部革了职,迦蓝一案他又只是个幌子,日日清闲,都是睡得神清气爽才起。

那近卫隔着屏风在外头回话。

“殿下,大事不好了!那外头的……”

那近卫汗流浃背,心有余悸道:“那不知谁人著的风流榜,竟传的西屏郡大街小巷满满都是!”

宋兰亭合上书页,翻身盘腿而坐,一头墨发垂散而开,他冷哼了一声:

“叫你是去看看那书坊有无将我的名字改到第一,你光寻些没用的东西,是不是不想要你的眼珠子了?”

那近卫佝偻着身子,屏气宁息的低着头,生怕自己的眼珠子真被抠挖出来,连忙战战兢兢道:

“回殿下,那书坊不仅没将殿下的名字改去第一,还出了……出了……”

宋兰亭不耐烦道:“再吞吞吐吐,小心本王先割了你的舌头。”

近卫面色惨白,又惊又惧,半晌后,视死如归道:

“殿下的名字……又出现在新的排行榜,暴虐榜……凶煞榜……淫乱榜……骄纵榜……”

宋兰亭默了片刻,声音不恼不怒:“哦,下去罢。”

他恼又如何,怒又如何,难道他还能冲去东宫,当面质问这位玉洁松贞的太子殿下不成?

他静了好一会儿,心中那团憋屈的火,却越烧越大,忍不住心里啐了一口,抬高了声音道:

“拿纸笔来。”

他穿着雪白的中衣,散着头发,赤脚行至书案,叼起一根羊毫笔,开始奋笔疾书。

宋兰亭文思如泉涌,笔下滔滔不绝,不过一晌午的时间,就将自己的满腔愤然发泄在了其中。

他满意的卷起纸张,唤了人来:“去,叫书坊的人给本王装订成册,见人就发,最好是人手一本。”

那侍卫连忙双手接了过去,行了礼就往外退。

“等等。”

宋兰亭扯端正身上的红袍子后又去穿靴,瞟了一眼那侍卫:

“要是传出这书是本王写的,本王割了你的舌头下酒吃。”

那侍卫捂着自己的嘴,深觉短短几个时辰自己就险些两次没了舌头,悲戚戚的摇了摇头,万般苦恼的退下了。

杨玄泠伏在案前处理海量公文,眼底青茫一片,连身形都消瘦了许多。

几日前那些卷宗公文还散得七七八八的,像小山一般堆积在公案上。

这几日,倒是叫杨玄泠分门别类的码放整齐了,卷宗被一根长长的纸条叠放在一起。

分别写着‘失踪一月’‘失踪两月’‘失踪三月’

陆温替他斟了一杯茶,随手挑了一本失踪两月的卷宗来看。

杨玄泠立刻哎哟了一声,伸手夺回卷宗,面色很是为难:“陆姑娘,还是等谢大人来了再看吧?”

陆温哎了一声,悻悻坐了回去,又道:“那我能不能看看心儿的卷宗?”

杨玄泠搁笔,点了点头,从旁侧抽出一叠纸张递了过去,严肃道:

“现已查清,心儿姑娘是被城西布庄家的吴家儿郎,花言巧语拐卖去了玉清庵,而玉清庵表面上是座佛堂,私底下做的是买卖暗娼的勾当,其背后之人涉及朝堂的有东厂、詹事府、北城兵马司,右军都督府。”

“顺天府已将涉案之人扣留,所拐卖的女儿们都尽数放还归了家。”

陆温点点头,面色了然,只是她顿了顿,温声道:“杨大人,那些可怜的女儿家,可否不参与堂前公审?”

杨玄泠面色一紧:“这……”

陆温微微一笑:“我愿出堂作证,指证东厂提督郑元松,东厂秉笔郑引渠。”

杨玄泠道:“我自然知道陆姑娘你是好意,不想叫那佛堂里的女儿家名节有失,归家后遭邻里白眼……只是郑引渠已身故,而郑公他也……”

陆温蹙了蹙眉头:“怎么?”

杨玄泠道:“郑公忽然犯了疾,宫里来的消息,说是日日瘫在床上,已时日无多了。”

“啊,那还真是可惜了,不能亲自送他上断头台。”

杨玄泠怔了怔:“说起来,那日陆姑娘既见过郑公,可知他如何突然就发了病?”

陆温正襟危坐,柔柔一笑:“奴家怎知大人物的事情。”

他叹了口气:“我听内宫里的小黄门所言,不像是突发恶疾,倒像是中了毒的。”

陆温怎会听不出杨玄泠的试探之语,面色淡然无波:

“那日郑公两鬓斑白,腿脚虚浮无力,我观之以是身有宿疾,然而却是中了毒么?”

“也只是猜疑罢了。”

他将头又埋回了案前书海之中,他直言郑元松身患恶疾,时日无多,她的脸上却没有任何的多余的表情,并未因郑元松之疾而感到意外,也并未因此幸灾乐祸,显出任何欣喜的表情。

全程都是漠然的、平静的。

但她若露出十分惊讶的表情,反倒此地无银,毕竟,是她亲自敲的鸣冤鼓,也是她亲自牵出了这场风波。

而天下怎会有这样的巧合,东厂提督太监、东厂秉笔太监,都权柄滔天的人物,怎会在她入玉清庵后,就死的一干二净?

他大理寺,想来不过是她借以破局的手段。

但他到底官场沉浮数载,早知万事只可知其一半,另一半么,最好谁也别说,谁也别问。

于是,他又道:“若此案不公审,只怕是难以服众,不知陆姑娘可否识得一两个交好的,可劝一劝她出堂呈供?”

陆温当真思忖了半晌,笑了笑:“我尽力一试。”

那日东厂威逼之下,逃出的两名女子,可有一名,此刻正被长赢安置在外头里的私宅。

且听她言,她似是早已进了那腌臜地,所见所得,足以出堂为证。

谢行湛白日要上朝,待他那马车从宫里行驶至大理寺,陆温已在杨玄泠处吃了半日的茶了。

谢行湛才踏进大理寺的前堂,就单刀直入的往刑房的方向疾步走去。

杨玄泠与陆温看出他竟连官服也未换,肩上还飘着些冰粒子,便知他风尘仆仆,是连家也未曾回的,忙默不吭声的跟在后头。

这修筑迦蓝祭塔的队伍里大多都是些中年男人,因受了些刑罚,大多都躺在板凳上气喘吁吁的,有几个不曾受刑的,也是面如土色,大有死了算了的颓废。

陆温皱眉:“只是传了些闲话,也要受刑?”

杨玄泠面上挂着笑:“比起都察院,我大理寺的手段,那可真是下了凡的菩萨。”

紧接着,他使了个眼色,便有衙役上前几步,将其中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,从板凳上捉起来绑在刑柱上,邢鞭浸上盐水,在空气里虚虚挥了几大鞭:

“都察院谢御史、大理寺少卿杨大人,两堂亲审,你等不可有任何隐瞒。”

那老者怕极了,连连应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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