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氏这个借口找的并不算巧妙。
甚至一眼假。
桑枝不免想到前几次,沈修益便是借着继夫人生病的名头,接近宋予恩。
儿子是这样,没想到当娘的也这样!
桑枝倒是不怕宋予恩动摇,主要是担心侯爷误会,本来爷就觉得夫人接近他别有所图。
随着事情接连变化,爷已经在信任夫人了,可千万不能被这家伙搅合!
桑枝想到这,直接阻拦道:“我们小侯夫人刚同小侯爷成婚,给人看诊不吉利。”
“再说老侯爷虽说如今不管事,在朝中还是有些故交,您身子不适,完全可以叫人去太医院请太医们来。”
“太医要是有用,我也不至于来找她了。”王氏装模作样,按着眉心道。
“最近几年我头风犯得勤,太医院的大夫几乎请了个遍,可没有哪一个能治好。”
“只有她。”王氏抬眼,瞧着宋予恩道:“一双巧手,开的方子吃上几日就能好很多。”
“要不是前几日药断了,昨儿也不至于连你们的婚宴都出席不得。”
桑枝眉头都要拧成麻花了:“继夫人说的太神乎其神了……”
“罢了。”宋予恩瞧着王氏装腔作势的模样,摆摆手道:“就当行善积德了。”
“桑枝,你带人去外边守着,我给继夫人看诊,总不好传出去,叫人以为我连这点气度都没有。”
桑枝凑到宋予恩身边,小声道:“小侯夫人,继夫人分明……”
“我知道。”宋予恩侧头,轻声道:“她有她的妙计,我有我的对策,且看吧。”
相处下来,桑枝自然是相信宋予恩的。
她能在短短几日,逼得宋家二房无力招架,就有可能把继夫人逼退!
桑枝如此一想,只好按照宋予恩的吩咐,先将人带出去。
王氏没着急开口,她知道沈藏之身边的人都不是泛泛之辈。
桑枝那丫头的性子油盐不进,正因为她有她的本事,耳聪目明,乃沈藏之不折不扣的走狗!
动静稍远,又喝了几口茶,王氏这才压低声音道:“早些时间就听益儿说起你,这话不是骗你。”
“听闻你那些遭遇,我也怜你爱你为你感到不平,恨不得当即将你认到膝下做女儿好好疼爱。”
宋予恩听到这话,眼底闪过一丝讥诮。
真当她是傻子吗,说这种肉麻又虚伪的话。
从前沈修益说的最多的,便是他母亲注重家世出身,想要寻得门当户对的女孩子。
只要她帮忙将定安侯的位置收入囊中,他母亲王氏必然对她改观,肯定会轻松允她进门。
后来宋予恩嫁给沈藏之给沈修益当内应,也的确见过王氏几次。
可每一回王氏不是明里暗里讽刺,便是带着软刀子戳人心扉,说话做事半点没顾及她在帮沈修益的忙!
当然,偶尔间也有几次好颜色,哄着宋予恩一切都是做戏给别人看的,免得被人怀疑什么。
沈修益也是这套说辞,什么沈藏之和葳蕤庭的人不好糊弄,什么外边不少双眼睛都瞧着之类的。
宋予恩那时候除了对沈修益情根深种,还因为宋明运的深仇大恨,加之沈修益刻意编造的证据,她并未怀疑。
直到人之将死,王氏才坦白她从始至终都看不上宋予恩。
包括宋如玉,她都不放在眼里,只是碍于儿子喜欢,这才不得不接纳。
思绪回笼,宋予恩皮笑肉不笑的反问:“没想到继夫人对我如此担忧。”
“只是,最近伯爵府发生了不少事,乃至我出嫁当天都有人闹起来,阻碍我顺利出门。”
“要不是我母亲的几位故交好友赶到解围,只怕我要成为上京城最大的笑话。”
“最需要的时间,怎么没见继夫人出手?”
王氏面色微顿,赶紧找补:“那不是昨儿早晨的事,昨儿我是真的身子不适,下不来床。”
她一边说,一边煞有介事的按着太阳穴:“直到今儿还难受着,要不是为了见你,我也不会强撑着下地。”
“昨日暂且不论,前几日呢?”宋予恩不依不饶,大有辩驳到底的架势。
“二房磋磨我不是一两日了,我不惜撕破脸闹到顺天府,怎么不见继夫人出来帮我说句公道话?”
王氏盯着宋予恩一张一合的嘴,如果可以,她恨不得将宋予恩的嘴撕了算了。
能言善辩,巧舌如簧,真惹人厌啊!
究竟这贱蹄子还想不想跟修益好了,竟这般下她这个当娘的面子!
王氏抓住帕子的手微微用力,依旧保持着一丝笑容:“这些,不是你们的家事吗?”
“我到底是临安侯府的夫人,要是参合进去,不免被人诟病。”
赶在宋予恩开口前,她又道:“我一直在关注这件事,好在你没吃亏,我也就放心了。”
宋予恩勾了勾嘴角,不置可否:“说了这么多,我也感受到继夫人的热情了。”
“不如您直接说正事,我等下还要伺候小侯爷用药。”
王氏蹙了蹙眉,四下看了眼,悄声道:“沈藏之的身体到底怎么样了?”
“听说前日紧急请了不少大夫,连你们的新婚夜也叫了府医过去,他要不要紧?”
宋予恩挑眉:“继夫人是作为继母关怀,还是作为二公子的母亲关怀?”
王氏不耐烦已经到达了顶峰。
她啧了一声:“没区别,我就修益一个儿子,定安侯再厉害,那也是长宁郡主的孩子。”
“如今长宁郡主回来,我更没有立场去关心了。”
担心宋予恩还跟她打太极,王氏清了清嗓子,警告道:“修益一直在夸你,你可别让他失望!”
宋予恩嗯了一声,垂下眼眸遮住眼底的讽刺:“明白了,继夫人放心,小侯爷身子差的很。”
单单“差得很”三个字,完全没办法打消王氏的疑虑。
她啧了一声:“沈藏之从前线回来这么久,葳蕤庭警惕的跟铁桶似的,苍蝇都飞不进来一个。”
“多方来打探消息的,愣是一点儿有用信息都没探听出来,你说他身子差,究竟是个什么差法尔?”
宋予恩微微抬头,视线在王氏焦急的嘴脸上停顿一瞬,状似惋惜:“火油灼伤岂是好玩的?”
“加上从前线回来一路颠簸,没有好的条件治疗修养,医治不及时引起了诸多毛病。”
“府医和大夫看过,都说他身体撑到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,多半就在最近这段时日了!”
王氏一喜,旋即面上覆上了深深的疑惑:“当真如此严重?”
“不严重,他岂会主动要求冲喜?”宋予恩叹了一声,抚着衣裳上的皱褶。
“我还纳闷呢,直到昨儿太后娘娘让人留下话,说要尽快为定安侯留下血脉。”
“原来冲喜之余,还有一重目的。”
王氏眯了眯眼,自上而下打量着宋予恩,像是看一件货物:“那……你们……”
她想问圆房了没有,可话到嘴边,到底是问不出口。
再说了,益儿对宋予恩只是利用,宋予恩跟沈藏之圆房与否,没多大关系!
王氏不继续往下问,宋予恩瞥见她眼底闪过的嫌弃,却是主动道:“继夫人放心,我们没能完成太后娘娘的心愿。”
“毕竟定安侯身子虚弱,下榻都费劲呢。”
王氏嘶了一声:“这些话不用跟我说,近来宫中不太平,你帮益儿的忙,以后我们母子不会亏待你。”
这话,原是王氏给宋予恩画的饼子。
但也透露出另一层意思——王氏似乎知道点什么!
是不是能从她身上下手,知道背后那人的身份呢?
沈修益折腾一场,总不可能是倾向于太子的!
从龙之功,方能一步登天。
可惜前世她死的时候,皇位尚未易主,皇上拖着病体残躯愣生生挺着。
宋予恩不动声色,试探道:“宫中不太平,怎么没听说太子和三皇子进宫侍疾?”
“你哪能知道这些?”王氏嘴巴紧,眯着眼道:“我来看过你,也喜欢你的性子。”
许是今日见过宋予恩,她跟沈修益说的相差太远,完全拿捏不住。
王氏想了想,给宋予恩继续画饼,甚至把前世哄宋予恩的说辞提前搬出来了:
“往后咱们就是亲儿媳了,等你帮益儿达成所愿,我就将你送去我娘家远亲家中。”
“倒时给你改个体面的身份,你就能如愿嫁给我们益儿了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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