吃完饭,两人赶回局里,楚城去向鲁春秋汇报去联通调查的结果。
江舟忙着接待融媒体中心派来的记者。
齐兴邦生怕江舟说漏了什么,在一旁不时提点,让记者务必把谢先锋案件写得煽情一点、惨烈一点,一定要起到警醒民众的效果。
记者很专业,提纲挈领问了几个法律相关的问题,就急火火赶稿子去了。
从会议室里刚出来,江舟接到了杜政明的电话。
头两遍江舟没接,杜政明锲而不舍地打,她不厌其烦,接了。
“江舟,我那天态度不好,你别跟我计较,我有要紧事要跟你好好商量。”
破天荒,杜政明态度极其端正。
事出反常必有妖。
江舟心生警惕,“保险合同不是已经给你了吗?还有什么事?”
“我和乔桑在你单位门口呢,我们见面好好说。”
“现在是上班时间,私事等下班再说!”
“我要跟你商量的也不算私事,这事下班解决不了,必须上班时间解决。”杜政明言辞恳切,“这次我是真来找你解决问题的,不是来烦你的。”
既然这样,见一下也好。
江舟想,她还怀疑乔桑有问题,接触一下说不定有新收获。
得到江舟的允许,五分钟后,杜政明和乔桑出现在江舟的办公室里。
“啧,单独办公室,这么敞亮。”
杜政明没话找话,拖了把椅子给乔桑,自己坐在江舟对面。
江舟看着头发花白的杜政明,感觉自己和他的曾经就像一场荒诞的梦。
杜政明早年在市委办干副秘书长,结婚后三年下海经商,几经起伏后小有所成,名下有家房地产公司。
房地产业红火那几年,杜政明吃了不少红利,好的没学,沾花惹草来家闹离婚。
离婚后没两年,房地产业开始走下坡路,银行贷款政策收紧,杜政明资金链断裂,在建楼盘被迫停工成了烂尾楼。
杜政明折腾了一圈回到两袖清风的原点,东拼西借凑钱做小本生意。
他前期积累了一定的人脉,脑子也算活络,加盟了一家母婴用品专卖店,收入算不上可观也小有剩余。
可能是之前当房地产老板的时候海吃山喝留下隐患,也可能是烂尾楼闹心,杜政明年初隔三岔五身体不舒服,成了医院的常客。
上次江舟跑去病房询问安安的情况,邱杰说他得了肝炎。
杜政明是酒精肝,非病毒性肝炎不具有传染性,出院后不影响他正常做生意。
他现在除了头发花白之外,样子看起来还算精神。
坐在他身边的乔桑还是花枝招展,缺乏运动的身体膀大腰圆满脸横肉。
但这丝毫不影响乔桑矫揉造作。
她对杜政明说话还是摇头摆尾、嗲声嗲气,轻轻抬起兰花指,撩拨青丝抛媚眼。
江舟冷眼看着两人,就觉得自己和这么一对活宝坐在一起真挺搞笑。
“江舟,我们去保险公司问了,简直让他们气个半死!
噢,当初央求我们买保险的时候,说得那个好听,这个保那个保各种优惠政策。
末了咱们真拿着保单去索赔,这个不行那个不合格各种刁难,整个就是骗局!”
杜政明一开口就怨气冲天。
“你生什么气?结婚的时候你指天发誓一辈子忠于婚姻,你做到了吗?你用婚姻设骗局,凭什么不允许人家用保单设骗局?”
江舟反问。
“……”
杜政明哑了半晌,“他们是保险公司呀,是要讲诚信的呀!”
“你的意思是个人可以不讲诚信,保险公司不行?”
江舟好笑,“那你继续去找保险公司过招儿,看看谁能骗过谁,来我这儿做什么?”
杜政明涨红了脸,想发火没敢,转头看向乔桑。
江舟不服不行。
同样是女人,乔桑拿捏男人的本事确实比她强得多。
当初乔桑勾搭上杜政明的时候是个三无人员,无学历没职业无本地户口,长得也不出众。
江舟至今没想明白,乔桑到底用了什么手段让杜政明死心塌地抛妻弃女。
时至今日,年轻秀丽的乔桑变成了大妈,但和杜政明看起来夫唱妇随的,恩爱不减当年。
不说别的,光这一点,江舟就自愧不如。
“姐,今天我们来找你不是为了吵架。我们是想求你帮个忙。”
乔桑把椅子往前拖了拖,一股劣质香水味熏人欲倒。
这声姐叫得江舟浑身起鸡皮疙瘩。
之前每次碰面,这货都跟斗鸡似的飞扬跋扈,还真是能屈能伸。
“什么忙?”
江舟急着赶他们走。
“保险公司说了,要严格按照合同约定进行理赔和服务,自杀只退本金和利息,外加不到一万的抚恤赔偿。
呸!不到一万块钱,糊弄鬼呢!
他妈的净给画圈跳!
政明说了,当初他们可不是这么说的。
他们当初说自然死亡和自杀都一样,只要被保险人死亡,都能获得巨额赔偿!”
乔桑字正腔圆唾沫横飞,“现在倒好,他们说除非有证据证明是他杀,是非自然死亡,是意外事故致死,比如车祸呀、不治之症啊,或者他杀啊,他们才赔更多的钱。
我们知道你工作忙,也知道你心情不好,本来不想来麻烦你,可现在没办法,只能来求你了。
正好你是法医,你给安安出具个非正常死亡证明,让我们拿去保险公司理赔。
到时候我们可以把赔偿金给你一点儿,算是你的劳务费,你看好不好?”
说到这里,乔桑腆着张描眉画眼的假脸,眼巴巴看着江舟,谄媚地点头哈腰,“求求你了姐,反正保险公司只认证明,又不会派人下来查案子,你给开了证明,盖上公章,就好使!”
“对对!江舟,你说我一辈子也没用你帮个忙,这点儿小忙你就帮帮我。”
杜政明帮腔,“再说安安也是你带大的,你舍得让她死得一文不值吗?”
不提安安还好,一提江舟当场就炸了。
这两个脏东西真不是人,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?
“滚!滚!”
江舟气得浑身打颤,拿起桌上的两本书摔在了地上。
“你发什么疯啊?我们来找你帮忙是看得起你!”
乔桑装不下去了,拍案而起,“你还有理了?你那里还有一份保险,别以为我们不知道,同一个人的死亡证明只能领一次赔偿金,你就是想独吞!”
江舟眼冒金星,扶着办公桌强忍着动手的冲动,“滚!再不滚我就叫人赶你们走!”
“我们不走!赶也不走!今天你必须把证明给我们开了!”
乔桑叉着腰,横得跟只螃蟹一样,“你动动手指写个字就能搞定的事儿,为什么不给我们开!”
杜政明也火冒三丈,“江舟!别给脸不要脸!安安是怎么死的你心里清楚!你今天要是把证明开了,咱们大事化小,小事化了,要是不给开,有你好看!”
“证明我坚决不开,你们爱找谁找谁,爱去哪儿闹去哪儿闹!”
全身的血液都冲到了头顶,江舟怒目相向,“你们连起码的常识都没有,什么情况都不了解,还敢跑来这里闹,赶紧滚!”
“你让谁滚?该滚的是你!”
乔桑尖着嗓子发疯般凑上来,“我们怎么不懂?就算夫妻离婚了,政明没有安安的监护权,他是投保人依然可以领取保险赔偿!
保险赔偿的领取只认投保人,跟监护权无关!
我告诉你,安安的赔偿金只能我们领,你敢阻拦敢独吞,我们就起诉你害死孩子骗保!”
这一刻,江舟气得想杀人。
她看着张牙舞爪疯狗一样狂吠的乔桑,真想拿把刀抹了她让她闭嘴。
可惜这是法制社会,这里是公安局,她是穿着警服的人民警察……
理智濒临崩溃,江舟反而清醒过来。
说不定,他们今天就是故意来激怒她的。
要不然,她们怎么会来单位找她?
再说,安安是他杀,目前案子还处在保密调查阶段,他们是怎么知道的?
“开非正常死亡证明是要负法律责任的,如果做伪证是违法。你们就不怕到时候不但领不到赔偿金,还会被追责吗?”
江舟试探乔桑。
“哈,笑话!开证明的人是你,违法也查不到我们头上呀!”
乔桑肆无忌惮,一脚踢翻椅子,“你又不是头一次做伪证,给安安开就难为你了?哼!”
“你别血口喷人!”
江舟不怒反笑,“说话要讲证据!安安是不是非正常死亡也不是谁说了算的,同样要有证据,你们要是能拿出证据证明安安是他杀,我可以考虑给你们开!”
“我……”
乔桑眼珠子一转,扬手把桌上的材料扫了一地,“放你妈的屁!找证据是你们公安局的事儿,我们上哪儿找证据?”
屋里的动静惊动了隔壁和走廊里的同事。
楚城当时正在鲁春秋办公室里说事儿,听到外面的喧哗赶紧出来看。
听说有人在江舟办公室闹事,楚城飞奔而至。
一开门,就见屋里剑拔弩张,杜政明和乔桑把江舟逼到了墙角,还在指着鼻子破口大骂。
江舟没见恐惧,愤怒得眼中满含杀气,一张脸白得像纸,那样子着实把楚城吓了一跳。
夏雨辉哥几个紧跟着冲进来。
办公室人满为患。
“敢来公安局闹事?辱骂公安人员,故意毁坏办公财物,胆子还真大!”
楚城冲夏雨辉抬了抬下巴。
夏雨辉和周少杰走过来,分别掏出了别在腰里的手铐。
“你们干、干什么?”
杜政明慌了,“你们别误会,我是来看望我前妻的,我们就是说话声音高了一点儿,你们凭什么抓我?”
“就是!别以为你们是公安就能随便抓人,还有没有王法、有没有天理了?”
乔桑吓得后退一步,却还梗着脖子威风。
“说话声高要摔椅子砸桌子吗?你们这是寻衅滋事、妨害公务,人证物证俱全,我们将依法追究你们的刑事责任,采取行政拘留措施!”
周少杰上前亮了亮手铐,“是我们带你们走,还是你们配合调查?”
“我们……我们错了,我们现在就走,马上走!”
乔桑见风使舵的本事一流,立马怂了。
“晚了!走!”
鲁春秋迈着四方步进了门,一看现场,顿时火大,“当我们刑侦大队是什么地方?现在想走了,早干嘛去了?”
夏雨辉和周少杰哥几个把杜政明夫妻俩押出门。
临出门的时候,乔桑突然转过来指着楚城,“我想起你是谁了,你是江舟的姘头,和江舟同居了,我们亲眼看见了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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