于是,形势瞬间翻转,郑崇俭烧了流贼大营,杀了措手不及的老/回/回,可当战事结束,却没有等来李国奇。
最后,郑崇俭是在满地尸首中找到的李国奇,那会的他滚在死人堆里,满身都是血,肋骨被砍断了不知几根,腿上胳膊上留有箭镞,像是徒手掰断了箭杆所留下的。
郑崇俭脑袋嗡嗡作响,一时不敢相信自己所见,他颤抖着将手指放在李国奇鼻子前,当感受到微乎其微的一丝呼吸时,悬着的心倏地落了地,这片刻功夫,他身上已是被汗水浸透。
幸好,还有一口气!
郑崇俭当即命人把李国奇抬了回去,让军医无论如何都要把人救回来,而他自己满怀着满腔戾气,将老/回/回的脑袋砍了,扎在旗杆上,继续朝太原进发。
“大夫说,伤得太重,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!”郑崇俭语气低落,脸上带着羞愧,他本不该躺在这里,受伤的应该是自己才对。
朱由检拳头紧紧捏着,他想起史书上对于李国奇的寥寥几笔,有褒有贬,勾勒不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。
可在郑崇俭的叙述中,朱由检看到了一个热血的将军,他不惧生死,有着明知山有虎,偏向虎山行的勇气。
大明需要这样的将才!
“传朕旨意,”朱由检深吸了一口气,开口道:“郑崇俭、李国奇斩杀流贼头目,官复原职,赏银百两!”
这个奖赏很轻,可对于郑崇俭和李国奇而言,官复原职,相当于将劫瑞王钱粮这事给一笔勾销了。
朱由检想的是,自己既然来看了,也看到了李国奇这副模样,也知道他为何会如此,没有赏赐也不合适,这么多将士看着呢,不能让他们寒心啊!
至于这场战事的赏罚,得处置好了俘虏,清点好了缴获物资才能决定。
“多谢陛下!”郑崇俭忙垂首领命。
“夏云,去太原府寻个好些的大夫来,还有朕的那些药,若能用,给李国奇用上!”朱由检吩咐道。
郑崇俭听了皇帝这番话,心中更是激动,一个粗壮的汉子,看着倒似像要哭出来一样。
朱由检看了他这副样子,立即开口转移了话头,“那些俘虏在哪里,朕去看看!”
说到正事,郑崇俭忙肃了脸色,吩咐着人照顾好李国奇,带着皇帝朝大营后方走去。
除了惠登相部的俘虏在襄阳,其余几部的俘虏都已是押了过来,卸了兵刃的一群人分做几处乌泱泱得圈在一起,四面塔楼上弓箭手对着他们,不论谁想要逃,都能被一眼看见。
在外还有郑崇俭部的兵马时时围着监视,稍有异动就一鞭子抽过去,这番严厉守卫之下,这些流贼早没了逃跑的心思,只垂着脑袋坐在地上。
朱由检走来的时候,看到的就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景象。
“多少人?”朱由检问道。
“这里有五千多人,”郑崇俭说罢,指向大营外面,“营里地方不够,还有在外面也圈了地方看着的,零零总总有俘虏三万余人!”
除了被杀的流贼,多的是因打不过就直接投降了的,有的贼首还在,想着大不了过段时日再反了就是,有的如张献忠部或者老/回/回部的,首领都不在了,做好了被杀的准备。
朱由检默不作声站在外面看了片刻,三万多俘虏,再加上襄阳那里和还在押送路上的,怕是得有四万多。
这么多人,要是都杀了倒是落个干净,也省了口粮了,可其中却有不少稚嫩的面孔,看着不过十多岁的模样。
流贼固然可恶,可他们为什么会成为流贼,难道不是被逼的吗?
刘国能、李万庆尚且能有机会为大明效忠,自己难道不该给这些人一个机会?
可是,朱由检也明白,这些流贼中,有的是因为走投无路才加入了流贼大军,有的却是主动为之,打家劫舍不光可以活命,还可以吃香的喝辣的,那为什么不呢?
朱由检想了片刻,继而转身,走了几步之后才朝郑崇俭吩咐道:“朕有个任务要交于你!”
......
朱由检从大营回城,就见骆养性拿着几封书信等在衙门外,见到皇帝马车,小跑几步上前,见皇帝撩了车帘下车,才开口道:“陛下,大事!”
朱由检“嗯”了一声,迈进衙门朝自己休息之所走去,进了屋子将那几个侍候的小内侍挥退,才接了书信翻看。
“他们这是要做什么?”
朱由检将书信拍在桌上,手掌移开后,赫然就是“张家口”、“物资”等几个字。
“建奴坐不住了!”骆养性在旁说道。
建奴去年年末的寇关没有给他们带来什么好处,国中没有了吃的用的,自然想办法,晋商作为他们持续的供应商,找他们买最是平常不过了。
可是在这个节骨眼上,山西才经历了一场地动,而地动之后,晋商可没想着要拿出粮食和物资来救助百姓,截获的那些信中更是吩咐底下商行,等自己走了之后就要提升米价,好狠狠赚上一笔了。
居然放着国内百姓不顾,将物资卖给建奴!
朱由检满身的戾气藏都藏不住,骆养性站在一旁都不敢抬头去看皇帝神色。
朱由检看着手中的几封信,突然开口朝骆养性道:“你去找个能仿字迹的来,照范永斗他们的语气,让他们开仓,把太原城中粮食都捐出来。”
骆养性一愣,低头看了看信,指着信纸下方道:“那这印章...”
“找人刻啊,这还要朕教?”
看到皇帝瞪了眼睛,骆养性忙低头领命,拿着信纸匆匆走了出去。
他命人去问了一圈,三千锦衣卫中倒真有会仿字迹,还有会刻章的人才,骆养性将他们关在一处屋中,直到天明时分才开了门,将仿照好的信件给八家晋商送了过去。
范三拨看着手上的信件,眉头皱着,左看右看都看不出什么问题,他甚至都想着要将信纸浸在水中,好看看是否会有隐藏的字迹显露出来了。
父亲已是命自己捐了一仓粮出来,这还要捐,而且一捐就是捐太原府中的所有?
他魔怔了吧!
还是被谁威胁了?
“公子,靳家和王家的人来了!”
范三拨听到小厮禀报,忙将信纸收好,刚起身准备迎出去,就见那二人三步并做两步跳了进来。
而当看到他们手中各自拿着一封信时,范三拨心中有了预感,果然,还没等自己开口,就听那二人道:“三拨,你收到你父亲的信没有?你看看家主这信上写的,说让咱们把粮食都捐出来。”
“我这也是,”王家来人把信展开示意,“我爹说陛下在城中,连晋王府都抄了,官吏也都捐了粮,我们晋商如果不做点什么,恐怕会让陛下不满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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