常延龄在地上划了个圈,点了点说道:“陈总兵被困在这里,这里...”他又在圆圈上方画了个叉,“这里是块高地,惠登相定然会在这里布置人手,但凡有一点动静,他们定然是比庄子的人要提前察觉,若是分兵,不等咱们袭营,他们就能做好准备。”
卢玄檄又看了一眼手上舆图,他竟然把这块高地给漏了,庄子周围俱是坦途平原,他们若分兵,这千余人的确挨不到营地或者庄子的边,就能被发现。
“那你想如何?”卢玄檄点了点头,再开口时语气中也少了不满,反而添了几分赞许。
“我的想法,是引惠登相的人出来,这里,挖陷马坑,没了马,他们战力也便失了一半了!”常延龄指着舆图上一处说道。
“惠登相能在流贼中占据一席之位,不是个脑子简单的,你要引他出来,怕不会那么容易!”卢玄檄闻言,眉头紧皱。
“所以,是要冒点险!”常延龄抬头,看向卢玄檄,“请分我两百兵马!”
卢玄檄倏地抬头,眼神直射向常延龄,这青年神态自若,目光坚定又包含自信,仿佛说的不是“两百”而是“两万”。
“好,万事小心!”卢玄檄没有多思虑片刻,他们这次是援救,打的就是个“快”,再耽误下去反而容易被惠登相的探哨发现踪迹。
常延龄点了两百人,临出发时看向邓世杰叮嘱道:“你和卢将军准备偷袭,一切听卢将军命令!”
“是,我知道!”邓世杰眼中满是对常延龄的仰慕,笑了笑又道:“常大哥赶紧去,打胜了我回去就给姒容写信!”
常延龄听到妹妹的名字,唇角温柔得弯了弯,遂即大喝一声,朝竹山县庄子疾驰而去。
一个时辰后,他们就进了竹山县范围,惠登相的探哨自然发现了这一队人马,立即回营禀报了惠登相。
“两百余人?”惠登相听了禀报,起先是不敢置信,慢慢起了怒气,“他们看不起谁呢?是觉得就凭两百人能把人救走?”
惠登相冷哼一声,大声道:“既然要来,那就好好招待,别让客人这么快就走了!”
“是!”
麾下自然知道惠登相的意思,立即整军,出了大营就朝庄子而去。
两队人马在庄子外遇了个眼对眼,常延龄当即挥着刀就冲杀进了流贼队中,没有阵法,没有技巧,全凭着一股狠劲。
陈国柱听到外面的喊杀声,以为是来了援军,攀上围墙一看,刚提起的喜气就吐了出来。
可没有多想,陈国柱立即下了墙头,骑上自己马就朝庄子大门走去,身旁副将立即知道他的意思,牵住他的马头说道:“总兵,让末将去!”
“你在这里接应,看到本将回转就准备开门!”陈国柱没再多言,一夹马腹就从仅容一骑通行的大门跑了出去。
身后亲卫紧跟着鱼贯而出,副将紧张得趴在墙头看去,不过很快他也发现,惠登相也没派出多少人,且在外围布置了人手,似乎就是要将人圈在其中。
陈国柱很快把人带了回来,庄子大门关闭,流贼在墙外扬武扬威了一圈,骂了几句狠话,继而转身回了营中。
待进了庄子,陈国柱将染了血的大刀扔给副将,回头打量了常延龄半晌。
这青年他不认识,可此时不会以为他是个奸细,因为他带来的人,可都是卢尚书的亲卫,所以必然是卢尚书让他前来的。
“你是谁?”陈国柱很直白得问道。
常延龄抬手抹去脸庞上的血珠子,半跪于地开口道:“末将常延龄,奉卢尚书之命前来援救总兵!”
“常延龄?临淮侯?”陈国柱当即大惊,看着跪在自己身前的常延龄,忙伸手去扶。
“末将已被陛下褫夺封号,不再是临淮侯,”常延龄继续道:“总兵叫末将名字就好!”
陈国柱也不是个磨叽在这种小事上的人,道了声“好”,让常延龄起身之后问道:“就你们这些人,如何救?”
“不止这些,还有人在!”
常延龄将计策同陈国柱详细讲过,然后静待天黑。
等待的辰光仿佛格外缓慢,当不远处的大营终于燃起火把之际,庄子的大门无声无息打开,突然之间,马蹄声响彻在寂静的夜色中。
包围庄子的流贼前一瞬还在谈笑,下一瞬就意识到了什么,一边命人去禀报惠登相,一边聚集了人马包围拦截。
“追!不要让他们跑了!”惠登相套上自己盔甲,大步走出,看着不远处扬起的尘烟,呸了一声,上马追去。
“有点不对劲...”惠登相身旁副将看着浓重的夜色,心中突然多了几分不安,“他们下晌来了两百余人,别是前面有埋伏等着咱们...”
惠登相勒了马,又看了半晌,见前方人马只顾狂奔,丝毫没有放慢速度引诱他们深入的样子,“追!”
平原上两队人马再度前后追逐,常延龄目视前方,身子伏在马背上,夜风擦着他脸颊,身后有箭矢之声破空而来。
惠登相副将扫视着旷野,见侧前方出现一片阴影,心中当即有了计较,不禁冷哼一声,他们怕是会在那片林子里设伏。
他一挥手,身后一队人马朝着树林中奔驰而去,然后没过片刻,那些人又冲了出来。
“没埋伏?”副将忍不住惊异。
“谨慎是好事,但过于谨慎,就是怂了!”惠登相看着即将淡出视线的官兵,用刀背一拍马臀,带着人快速追了上去。
副将又看了眼树林,心中始终有挥之不去的担忧,可此时也只能紧紧跟上。
“他们来了!”常延龄再度听到后面来的马蹄声,唇角扯了一抹戏谑的笑意。
那片林子的确最容易设伏,自己知道,他们也知道,知道了就会小心。
而当发现林子里没有埋伏之后,想必他们才会相信自己这些人,是真的想要逃跑罢了!
约好的地点尽在眼前,常延龄朝后看了一眼,估算了下距离,继而举起左手,用力挥下。
身后传来哀嚎和马匹嘶鸣之声,陷马坑将流贼的马匹绊倒,马匹上的兵卒虽然在倒地的第一时间做了反映,或是跳下、或是滚下,可在受了惊的马群中,却也不是那么好走脱的。
“放!”
就在这时,夜色中突然传来破空声,早已等候在此的另外八百精兵,终于等来了他们今夜的猎物。
最好的猎人,往往是以猎物的形式出现,这场追逐也不例外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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