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看,他们在这处山坳,要去到这里,必要经过这处山道,两边都是山壁,是最好的伏击点,只怕进去...就出不来了!”
“是要将咱们拦住!”李国奇看着舆图,若是这样,那条山道必定是不能走的,走了就是羊入虎口,别说去救援太原了,说不定就要等别人来救他们。
岂不可笑?
“这里——”郑崇俭突然指着吕梁山不远处说道:“咱们渡河,绕到老/回/回身后去!”
“碛口?”李国奇看着郑崇俭指着的地方,皱起了眉头。
碛口是湫水河入黄河河口处,本是有木船在此摆渡,可流贼进了山西,哪还有船夫出来,没有船,这要怎么过去?
“眼下还未到春汛,再加上这几年大旱,黄河水位下降了不少,赶紧做几个木筏子,趁天黑渡河!”
碛口在平水期水深一丈有余,河宽半里,流速也慢,往返仅需要半个多时辰。
可崇祯登基后,小冰河导致的天灾便连绵不绝,其中旱灾影响更深,有的流域甚至一度断流,诸如黄河哪里会不受影响。
“总兵,他们那里也有探子,要知道咱们都去渡河,怕是会提前布置,若是咱们还未上岸,他们就...”李国奇面露担忧,继而指着山道又道:“不若末将带领麾下走这山道,让他们以为是本将开道,让他们放松警惕!”
李国奇是想让自己来做个诱饵,让老/回/回眼睛只盯着自己这边,如此让渡河的兄弟们少些阻碍。
李国奇自告奋勇,也是因为抢粮这事,反正朝廷要治罪,说不定就是个死,与其死在自己人手里,还不如多杀几个贼人,让这一战的胜算再大一些。
“不行,这无疑是去送死!”郑崇俭哪里不知道李国奇的想法,当即就否定了这个提议。
“总兵,若山道没人去,老/回/回定然有所警觉,他可不是好糊弄的人,”李国奇坚决道:“总兵放心,末将跟了您这么久,也不是个废物,既然知道他们有所准备,末将定然小心!”
“要去也该是本总兵去,看到本总兵,他们才会更放心!”李国奇的想法其实没错,若没有人去做这个诱饵,他们要渡河定然会遭受阻碍,说不准比起走山道,伤亡甚至会更多,为大局想,郑崇俭突然说道:“就此决定,本总兵带人走山道,你带剩余人渡河,从后方攻击他们!”
“总兵——”
“这是军令——”郑崇俭将舆图收起,继而大手一挥,“砍树,做木筏!”
李国奇看着郑崇俭大步走开,再不听他一句恳求,咬了咬牙,抽了刀便去砍树。
很快,几百只木筏就被拖到了河滩上。
正如郑崇俭说的,因为连年大旱,水位已是下降了许多,河滩上露出的砂石显示着曾经水量充沛时的光景。
这么看去,渡河甚至都不消用半个时辰,水浅的地方甚至可以骑马走过去,待到了深处在用木筏渡河就好了。
此时已近黄昏,河面在夕阳下泛着粼粼波光,郑崇俭看向前方吕梁山,倦鸟归巢,一切显得那么平静。
“总兵,李副将不见了!”
郑崇俭一听,猛地回头去看,果然不见李国奇和他麾下将士的身影。
“这小子——”郑崇俭心知肚明,李国奇没有听自己的命令,他带着人走山道,去做那个诱饵了。
郑崇俭脸色严肃,转头看向西边天空,云霞满天,煞是好看,可郑崇俭恨不得太阳赶紧落下去,天色赶紧暗下来才好。
天黑了,他们才能趁着夜色渡河过去,才能从后方攻击老/回/回,才能给李国奇增加一点生机。
李国奇走在山道中,同他们所料一样,夕阳光辉下,山顶上闪耀着不自然的光亮,李国奇自然知道那是什么。
他收回目光,一只手紧握着盾牌,另一只手上紧紧握着大刀,跨下战马许是也感受到了危险而显得焦躁不安。
兵卒们沉默得跟在李国奇身后,全身紧绷,一双眼睛不住瞄着头顶和前方。
他们知道自己的任务,也了解今日这一战之后,他们怕是见不到明日的太阳。
有时候他们也会想,为了这样的朝廷,值不值得?
可他们看着身在漩涡中央的李国奇义无反顾走进了山谷,他们便也不去想这些有的没的。
只希望若是死了,朝廷的抚恤金能送到他们家中。
李国奇脑海中什么都没有想,他听到山顶上传来低沉而缓慢的铿锵声,常年在战场的经验让他一下子辨别出,这是被逐渐绷紧的铁弦发出的。
下一瞬,李国奇大喝一声道:“上盾牌!躲避!”
随着他的命令,兵将们当即抽出盾牌聚拢在一处,头顶身前俱是遮挡得严实。
“乒乓”声响起,是弓箭弹在盾牌上的声音,很快又停了下来。
“向后退!”李国奇又一声大喝道。
明知有埋伏,可还继续朝里面走,这也会让敌人觉得蹊跷,最正常的反应就该后撤,撤出山谷之后再想通行之法,这才自然。
长长的队列听到命令,纷纷调转马头,前队变后队,朝着进口退去。
“快,快回去!”李国奇的声音又想起,此时山壁上已是扑簌簌得有碎石泥土落下,不用想就知道接下来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。
若是滚石擂木,怕也不是盾牌可以阻拦得了的。
山道上尘土飞扬,紧接着滚落的大石就将队伍打散,而随着第一块石头落下,队伍又发生了变化,他们不再后撤,再次变换方向,朝着出口冲去。
伴随着石块滚木,第二轮射击接踵而至,饶是早有了准备,可队伍还是被密集的攻击打得乱做了一团。
其实要命的不是弓箭,山顶太高,超过了一箭之地,箭镞落下已是有些软绵绵,要命的是那些石头,带着冲势一路滚落,可以将头颅直接砸碎。
李国奇就亲眼看着一块巨石砸在身后小兵头上,黄白之物飞溅而出,血肉模糊下看不出原本模样。
“快,冲出去!”李国奇没有时间多想什么,只要能冲出去,在宽阔地带重新集结队伍,就还有希望活下去。
手臂火辣辣得疼,是被飞溅的碎石划破,李国奇没有瞧上一眼,手中大刀挥舞,挡去不少碎石土块,身后惊呼嚎叫交织,不用看也知道是如何一副人间地狱的凄惨景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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