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元节如约而至,辰时时分,原本夜禁的京城一下子变热闹了起来。
朱由检站在宫城城墙上,看着花灯恍如闪着光的游龙一般点亮了京师的街道。
两旁摊贩脸上洋溢着笑容,伸手招呼着行人。
携手同行的男男女女在今日不再羞涩,他们轻声交谈,或提着花灯,或是在水边对着河灯许愿。
远处,更是有孔明灯承载着对新一年的美好祝愿,摇摇晃晃着飘上夜空,火光闪耀,并入和星子一起俯视人间。
“真好看啊!”周皇后依偎在皇帝身旁,目不转睛得看着宫外情景低声叹道。
朱由检捏了捏周皇后的手宽慰道:“眼下你不方便,待明年,朕也带你出宫赏灯去!”
“当真?”周皇后脸上露出惊喜的笑意来,可倏地一收,摇了摇头道:“还是算了,出宫麻烦,百姓们都没法好好赏灯!”
“笨呀,咱们微服,扮作普通百姓不就成了?”朱由检笑着道。
周皇后听了却是撇了撇嘴,“妾看呀,是陛下自己想出宫去玩儿,这可都出去多少次了,您每一次出去,妾都担忧不已。”
“担心什么,朕又不是一个人出去,有方正化和锦衣卫他们,难道还有谁敢伤了朕不成!”
不过,朱由检也在心里想着,自己也得学一些拳脚功夫才好。
崇祯会骑射,记载有写还颇是精通,自己虽是穿来,但肌肉记忆总有吧,得找个时间试试身手才好。
“咳咳!”突然,周皇后掩唇轻咳了几声。
朱由检听见了,转身担心道:“风大,还是回吧!”
“是,陛下也早些回来!”周皇后抬手,替皇帝拢了拢大氅,“妾先回去了!”
朱由检今日是要出宫去“体察民情”的,这么难得得日子,怎能就待在宫里呢!
宫墙下轿辇正是等着,朱由检看着皇后上了辇,由宫人抬着朝坤宁宫而去,这才转身朝宫门外走去,王家栋和方正化二人紧随皇帝的脚步。
“可惜了,夏同知今日要当值!”王家栋轻声道。
“你就知足吧,”方正化嬉笑一声,“往日你有什么机会出宫去!”
“嘿嘿,也是!”王家栋瞬间就眉开眼笑起来,再也不去想夏云还在当值,而他们可以跟陛下逛灯会的事儿了!
......
皇宫里过节的气氛不浓,宫外可真是热闹万分。
胡同里一处酒楼中,一走进门,喧闹声直往耳朵里钻去,酒楼中一个说书先生正在讲着奇闻轶事,引得台下一阵阵笑闹声,一个故事说完,银角子混着瓜子花生一起朝台上砸去。
说书先生笑着将银角子收拾进袖袋,又抓了一把花生,朝台下拱了拱手,便转去了后台歇息。
同时,一个唱曲的登了台,咿咿呀呀得开了口。
堂屋众人再次热闹起来,掌柜的站在柜台后不住得拨着算盘,嘴都快咧到耳后根去了。
取消夜禁...都取消了才好,这得多赚多少银子呀!
说着,掌柜抬起头,朝二楼一处雅间看去。
窗户开着,一只手搭在窗沿上,正随着小曲的节奏有一下没一下得点着,掌柜收回目光,继续拨起了手头的算盘。
这银子都是东家的,也盼着东家能多分给自己一些!
二楼雅间,三五个男子围坐在桌旁,桌上摆满了珍馐美味,十几个酒壶东倒西歪得散落在桌上。
“还是得你徐熹,”其中一个男子脸色酡红,打了个酒嗝说道:“那夏云回京后,可再没找你麻烦,就是姓骆的,也没找你,是吧!”
坐在主位的正是徐熹,他闻言不屑得笑了笑,“夏云算个屁,要不是那次他跟陛下出京,能被陛下看中?还有姓骆的,怎么,他们骆家还能跟我徐家比?”
“那是自然,你们徐家是开国功臣,姓骆的怎么能和你们徐家比,”旁边,一个左脸颊上长了个痦子的男人,谄笑着给徐熹倒了一杯酒,“徐公子,你要不,也把我弄进锦衣卫去,省得我爹老瞧着我不顺眼。”
“就你?”旁边一个穿红衣的男子露出嘲讽的笑来,“锦衣卫要的人,可都得长得周正,你也不撒泡尿照照——”
“李沨(feng),你特娘的说什么?”痦子男当即大怒,他最气别人拿他容貌说事,如今李沨大庭广众之下,居然敢捅自己的心窝子,当真是找死。
“好了,吵什么吵!”徐熹一拍桌子,不满得瞪了李沨一眼,要不是看在他们李家是曹国公李文忠的后裔,如今占着一个临淮侯的名头,自己今日这顿宴,也不会叫他来。
别看长得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,可那张嘴,够毒的!
屋中气氛一时有些尴尬,李沨满脸不屑得喝酒,他本也不想来这宴,奈何自己老爹非让自己来,说如今临淮侯式微,定国公府既然还能想起自个儿,怎么能不给面子呢?
给什么面子,一个纨绔罢了!
痦子男气呼呼的,虽然是想着要同李沨一较高下,可碍于徐熹发了话,便也只能暂且放在一边,心中却是盘算,待出了这酒楼,定要给李沨好看。
屋中其余几人俱是沉默下来,其中一个少年欲打破这气氛,想着找些什么事来说,转头朝外面看去,突然指着窗外说道:“诶,子沐你来看,是他俩!”
“谁啊!”徐熹淡淡开口问道。
“常家小娘子!”少年回头朝徐熹眨了眨眼睛,“不过,姓邓的也在!”
徐熹听到“常家小娘子”时,脸上浮现些微的笑意,可再听到这个“邓”字,当即就沉了脸色,起身走到窗边朝外看去,果然见街道上一男一女并排行走着。
常家妹妹手中拿着一只琉璃花灯,一脸娇羞得同邓二说着什么,该死的,邓儿居然还牵了常家妹妹的手!
徐熹冷哼一声,转身打开门,“噔噔噔”就跑下了楼去。
“快,快,跟上去瞧瞧!”少年兴奋得跟着徐熹跑了出去。
痦子男此时也忘了找李沨算账的事,跟着走在了后面。
李沨神情颇是有些烦闷,他饮尽杯盏中的酒水,似是不想下楼去掺和这事,可想着徐熹那人的脾气,说不准邓二就要吃苦头。
“唉,真是烦死个人!”李沨狠狠将杯盏拍在桌上,一甩衣袍起身,冷着脸朝外头走去。
当他下楼走到街上的时候,很快就找到了徐熹他们,酒楼门口围着一圈人,要不引人注意都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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