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空阴云厚重,北风呼啸,“卢”字大旗立在营中,这里便是卢象升天雄军的驻扎之地。
卢象升奉命抗击建奴,刚到昌平,便被高起潜以守卫之名将天雄军抽调,如今营中的,不过是宣府总兵杨国柱、山西总兵虎大威和大同总兵王朴三个总兵麾下两万人。
卢象升本想以攻代守,挑选精锐,月夜分四路袭建奴大营,可此计却被高起潜给否了,看着他命人送来的字条,卢象升颇有些哭笑不得。
一个监军太监,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,陛下命自己领天下兵马,容不得他来指手画脚。
卢象升将纸条揉了扔在火盆中,瞬间纸页翻转焦黑,和火炭融成一体。
“总督,夜不收传回消息,建奴大营动了!”卢象升麾下心腹总兵陈国威掀帘进帐,朝卢象升说道。
卢象升闻言,脸上却是露出一丝笑意,“终于又动了,国威,去高起潜大营,势必将我天雄军带回来!这战,就看今日了!”
说完,卢象升从怀中掏出一个盒子,递了过去,“此事万分要紧,切记切记!”
陈国威当即领命,“总督放心,末将即使粉身碎骨,也将任务完成!”
陈国威转身离去,马蹄声在帐外远去,卢象升又将杨国柱、虎大威和王朴三人唤来,“建奴今夜袭营,咱们将计就计,也让建奴知道我大明兵将的厉害!”
杨国柱和虎大威忙拱手领命,王朴心中一个咯噔,迟疑着说道:“总督,我们不过两万人,怎么打?”
前几次,卢象升可并未主动去攻击过建奴,怎么突然改了策略?自己这里才两万人,不说建奴士气正盛,就说这人数也是吃亏呀!
虎大威闻言疑惑道:“人家都打上门来了,怎么打,拿大刀砍上去啊,王总兵,不打,难道要逃?”
虎大威是蒙古人,归明之后作战勇敢,其麾下蒙古骑兵也甚是悍勇,因剿灭流贼功勋卓著,一步步升到了总兵官。
早就听闻卢象升作战身先士卒,勇猛异常,可来了军中这些日子,卢象升始终同建奴军保持着距离,私底下也曾抱怨,因为“议和”一事,卢象升难不成真没打算好好打这一仗?
眼下,听到卢象升终于决定出击,虎大威已是摩拳擦掌,想着定要好好给建奴迎头痛击,哪里会让王朴说这种丧气话。
王朴听到一个“逃”字,当即涨红了脸,眼睛一瞪,大声道:“老子是那种人吗?打就打,还怕他娘的!”
卢象升朝二人摆手道:“两位总兵都是勇猛之人,到了战场就是守望相助、脊背相抵的兄弟,可不要伤了和气!”
说完,卢象升看了在场三人,严肃道:“再说,国之战事,哪有必胜之说,就算明军人数多过建奴,本将也不能说每战必胜,诸位,有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决然,方才有胜利希望!”
“总督教训得是,”虎大威说完,朝王朴抱了抱拳,致歉道:“我是个粗人,不会说话,王总兵别见怪!”
王朴心中有气,可对方已是致歉,自己也不好再咄咄逼人,显得没什么气量,可到底意难平,脸色便也不是那么好看。
杨国柱防着二人再有口角,拱手朝卢象升问道:“总督,可有什么对策?如何将计就计?”
“本将自是留在营中,杨总兵、虎总兵,你二人带兵在外埋伏,待建奴大军入营,听我信号,咱们内外夹击!”卢象升说道。
王朴闻言,心中又有不满,凭什么就自己留在大营当诱饵,虎大威冷眼瞧见他的面色,心中冷哼,开口道:“总督,就让末将留在营中,和总督一同迎敌!”
王朴听了这话,心中一松,可又腹诽,这虎大威看着大大咧咧的,原来也是个拍马逢迎之人,若是和总督并肩作战,今后少不了他的好处。
但前提是,他得有这个命!
卢象升见虎大威说了这话后,王朴并没有出言反对,心里有数,朝虎大威赞许得点了点头,“好,那便如此!”
继而神情一肃,扫了一眼王朴,大声命令道:“传令,此战,刀必带血!人必带伤!马必喘汗!违者——斩!”
虎大威只觉得全身血气上涌,听到这句军令,早将对卢象升的怀疑抛在了脑后,眼中精光四射,恨不得立即拿着刀砍杀去建奴军营。
安排布置一番,三人拱手出营,自去传令不提。
卢象升坐在帐中紧盯着舆图,视线在京畿附近流转,继而又看向高阳和济南两地,想着同陛下制定的计策,心中一时感叹一时又犯愁。
兵战凶险,任何战事都不可能有必胜的把握,从自己领兵出京的每一步,都有任何改变结果的可能,再者,对方可是多尔衮领兵,对于他,卢象升向来不敢小觑。
卢象升不由想起皇帝同自己说的那些话,明军人数是不少,有宣、大、山西等总兵,还有关宁铁骑、蒙古骑兵,可是其中真正能作战的有多少?
建奴士气之盛,明军拍马也是及不上,还有朝中喊着“议和”口号的大臣们,杨嗣昌、高起潜之流,也会在作战时以各种借口破坏自己战术,克扣自己粮草。
要在此形势下打赢建奴,难啊!
卢象升又叹了一声,掌牧杨陆凯走进帐中,见卢象升愁眉不展的模样,问道:“是建奴那儿有什么消息?”
“建奴今夜袭营,做好准备!”卢象升吩咐一声,又问,“粮草还有多少?”
杨陆凯脸上笑意一收,为难道:“高总监调走了些,余下的不足十日!”
十日...卢象升重新看向舆图,暗自思量,十日恐怕不够,还得命人前去朝廷要粮才行。
......
夜幕低垂之际,天上突然飘下小雨,雨丝混合着冷风打在脸上,时间久了,脸庞都是麻木,嘴角牵一下都觉得困难。
豪格骑在马上,黑夜中雨雾蒙蒙,看不清前方道路,夜袭嘛,自然是要隐蔽,火把也是熄了,靠着探子在前方引路,朝着卢象升大营摸过去。
“什么鬼天气!”豪格啐了一口,拍了拍自己脸颊,触手冰冷,摸着跟冰块一样。
又半个时辰后,前方隐隐传来火光,豪格眼睛一亮,嘴角一咧,掂了掂手中大刀自言自语道:“终于到了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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