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要说这仙门挑选仙苗啊，那说起来话可就长喽……”
姜望泰老人说到这里，故意拖了个长音停顿了一会儿，同时装作不经意的扭头，扫了凌云一眼，想要从他的眼神和表情里，看出点儿凌云的意图：“莫先生对这个有兴趣？”
老人还在试探。
凭借他过往活了几十年的人生经验，以他仅有的能力，在尽量不让对方察觉，更不会激怒对方的情况下，想要确定凌云的来路，善恶，以及目的。
而凌云则是通过老人的谨小慎微，故作慷慨的表现，以及有问必答的配合当中，看出来或者说了解到了很多东西。
只是恰好同路而已，往多说也就七八里地，凌云只是个过客，无需去了解眼前这一对爷孙儿，但他却能透过这爷孙俩的表现，对这个世界的正常人类社会的相对底层，有一个直观的认知。
很显然，姜望泰老人的人生经验很丰厚，对陌生人的戒备心极重，哪怕心里边儿再担忧，也绝对不会表现在脸上，明明知道自己的孙子说的没错，却也抢着训斥自己的爱孙儿，只是因为凌云这个陌生人，来路不明，不知根底。
他在拼命保护自己的孙儿。
说明这个世界虽有规则，却很不安稳。
眼前的老人绝对经历过或者亲眼见过原本相安无事，说话和和气气，却突然间翻脸，直接暴起杀人的事件。
凌云迎上了老人扫过来的目光，报以微笑，坦然道：“是有兴趣。仙人嘛，既能飞来飞去，又能求长生，谁没有兴趣呢？”
“对对对，仙人都会飞呀！嗖……一下就没影了，哇，真厉害！”
姜奉真听到说仙门挑选仙苗，早就两眼放光了，他不等爷爷开口，抢着接话，说话的同时，还忍不住用手指在身前比划那“嗖”的一下。
凌云立即笑着问他：“你见过啊？”
姜奉真使劲点头，兴奋道：“当然见过呀，每年都能见好几次呢！”
“咳咳，咳咳咳……”
姜望泰老人一个没拦住，被自己孙儿抢了话头，顿时心中大急，剧烈咳嗽了起来，打断了姜奉真的话语。
这天杀的小子，你懂个什么哟，就什么话都敢往外说？
你知道人家是来抢宝贝的，还是来咱这里寻仇的？
你知道眼前这人的这张人皮下面，到底是个什么妖魔鬼怪？
老人生怕惹上不该惹的人，只顾着着急了，却浑然不想想，如果对方真是为了抢东西或者寻仇而来，又怎么会有心情搭理他们。
“爷爷，你怎么了？”
果然，姜望泰的咳嗽奏效了，姜奉真立即扭头询问，一脸关心。
“没事，刚才不小心呛了一下。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插嘴！”
姜望泰抬手擦了擦嘴，狠狠瞪了自家孙儿一眼，算是警告。
凌云看的有趣，却也不点破，既然老人不愿意，他也不问姜奉真什么了。
“乡野村户人家，孩子年幼无知，不懂礼数，还请莫先生勿怪。”
凌云只是一笑置之。
“不瞒莫先生，要说这仙门挑选仙苗，说白了其实就是仙门的那些上仙们，每隔一段时间，都会派遣门中弟子下山，到各地的村镇去集中挑选弟子，然后带回自己的仙门进行培养。”
“仙门挑选弟子的间隔时间呢，少的三五年一次，多的十年八年一次，这个不确定。还有就是挑选弟子的标准，也有高低之分，咱们普通的乡野村户也不懂，大概就是这样子。”
姜望泰一口气把仙门挑选仙苗的事说完，然后观察凌云表情，小心翼翼，生怕对方听得不满意。
嗯，凌云确实不太满意，姜老伯很实在，只是说了一堆很实在的废话。
几乎一句有用的都没有。
“所以姜老伯种的这些瓜果，就是给附近的仙门种的吧？”
“嗯……对！”姜望泰脑门见汗。
“仙门会定期派人来收这些瓜果，给你们一定的好处，或者答应优先从你们这些农户的家里挑选仙苗，并且给你们提供安全保护？”
“这个……莫先生说对了，确实是这样的。”
姜望泰老人已经是大汗淋漓了，因为这个外乡人明显很懂，问话直指要害，把他们和仙门之间的关系，说的很透彻了。
“多谢姜老伯告知，我了解了。”
凌云谢过对方之后，便不再言语。
他哪有什么特别的目的，就是赶路无聊，随口了解一下这个世界的基本构架而已。
通过这一番印证，凌云确定了，这里的人类社会，和修真大世界的社会环境，虽然不能说一模一样，但基本上没什么区别。
既有仙门，也就是修真宗门，也有国家，互相交叉林立！
较大的仙门或者修真宗门，他们的管辖范围内，必然会有国家依附仙门而存在，本质上就是倾一国之力，为整个仙门服务。
同样的，如果有超级大佬，能占领一片大大的疆土，画地建国，能以国家的形式矗立千百年，国内自然也会有大大小小的修真宗门，依附国家而存在。
山海世界内，无论哪里，大差不差，都是这种模式。
凌云见微而知着，开始默默思索进城之后要做的事情，自然没有再问姜望泰什么。
因为他后边要打听的东西，和想做的事情，根本不需要去问对方，就算问了，对方也不知道，搞不好还得把人家给吓坏了。
“莫先生……莫先生？”
马车上沉寂了半天，反而是姜望泰先忍不住开口了。
凌云扭头：“姜老伯还有什么事？”
“这……这就完了？您不问什么啦？”
“问完了呀，您刚才都跟我说的很清楚了，还有什么好问的。”
凌云有些失笑，看来这姜老伯应该是确定了自己没有恶意了，心里终于踏实下来了。
马车跟着前面车队一路前行，此刻前方的巨大城门已经在望了，长长的车队越来越慢，城门口的士兵盘查呼喝的声音，也开始进入了耳中。
姜望泰先抬头望了前方的城门一眼，然后跳下了马车，控制自己的马放慢了速度，这才扭头看向凌云，满眼的歉意。
“那个，莫先生，小老儿是出门在外，这趟还带着自己的孙子，实在是不敢出差错，所以刚才说话……”
凌云赶紧笑着摆手：“姜老伯不用多说，我都理解，应该的。毕竟世道不太平。”
看到马车已经停下来了，凌云轻轻一跃，也从马车上跳了下来。
姜望泰脸色大变，他赶紧对凌云使眼色，使劲压低了声音说道：“嘘……可不敢这么说嘞！”
又努了努下巴：“那些兵爷耳朵灵的很，别看离的这么远，他们真能听得见。”
凌云只好赶紧笑着点点头，对老人表示歉意，他是有什么就说什么，因为根本不在意，却忘了此刻他是跟这爷孙俩一起的。
其实马车虽然行进的很快，可这一路过来，也用了近一刻钟的时间，凌云早就把城门口的情况摸清楚了。
姜望泰先勒停了马车，然后转身面对凌云，上下仔细打量了他一番，又犹豫了一下，咬了咬牙，这才开口。
“莫先生，咱们是在半路上遇到的，既然是同路，就让您上了我的车，但是我瞅着您面生，既不知道您是从哪儿来的，更不敢问您的身份，来这里要做什么。”
“不过我看您身上啥也没带，要是不交这进城费的话，您怕是会被那些兵爷拦在外面……”
凌云：“……”
他有些感慨，不容易啊，来到这里了，这老爷子总算跟他说点儿实在话了。
“姜老伯，实不相瞒，我是从西边很远的地方云游至此，确实是第一次来这赤炎城，打算进城买点补给，然后就离开此地，继续去往东方。”
凌云说的都是实话。
“西边很远的地方？有多远？”
“万里之外吧。”
“嘶……”姜望泰顿时倒吸一口凉气：“莫先生，我可听那些仙长偶尔说起过，那边可是有妖物出没的，最厉害的是一只吃人的鹰妖，就连他们的师门长辈都不敢招惹……”
“确实有，我也听说了。”
凌云点点头：“所以就不往西边走了，来了咱们东边，不过还好，我的运气还算不错。”
听到这里，姜奉真突然猛地起身，一步跨过马车车厢，从凌云这一侧跳了下来，满眼兴奋，激动问道：“莫无道哥哥，你也是仙人吧，是吧？”
“欸，你这小子！又在胡说！”
姜望泰一个没拦住，急的在那里直跺脚。
不怪他着急，因为姜奉真这猛地一声喊，引得前面的人全部纷纷转身回望，目光炯炯，瞬间都聚焦在了凌云的身上。
凌云对前面射来的目光选择了无视，他揉了揉姜奉真的脑袋，笑道：“我可不是仙人，不过确实会一点儿保命的法子。”
前方巨城门口，负责盘查的那些士兵，个个都有筑基境以上的修为，负责领队的那位，更是心动期巅峰的境界，凌云想以普通人的身份混进城里，那是不可能的。
当然，他也不需要混进去。
元婴期的话，又太过扎眼了一些，肯定会引起城内大人物的注意，惹来不必要的麻烦。
所以，凌云早就决定了，以金丹境散修的身份进城。
不入金丹境，不是吾辈人。
金丹境界，无论在哪里，都可以自动隔离掉很多人很多事了，够用。
姜望泰早已呆在了原地。
凌云现身之后，他就隐约觉得不对，所以这一路千般小心百般试探的，就是想确认凌云到底是什么身份，可对方始终云淡风轻的，自己啥也没探出来。
没想到来到了这城门口了，却被自己的宝贝孙子一语道破。
“姜老伯，别愣着啊，咱们先进城，进了城再说。”
“欸欸，好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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